一走进去这茶馆二楼,原来在外边听着好像夜雨打竹林的雨声立刻变成了狂风暴雨,就听着屏风外面水珠乱砸玉盘般嘈杂声音,空气里弥漫着卷烟、雪茄和水烟的剧烈味道,以致于正在戒烟的林留名猛地一愣,差点身体就软倒在地上。
方秉生走过正点亮蜡烛的秘书身边,走到屏风前,透过缝隙朝外面看去:只见外面的地方比这小隔间大四五倍,有另外一条大楼梯从茶馆一楼通上来,七八张小四方桌子放在外面大厅,昨天见过的刘国建的乡党们坐得满满的,都在这里起劲的铸着“长城”,里面还有几个操着粤语本地话的人,看起来是加入进来玩的。
“嗯,我们工作结束之后,为了消化食和减少工作疲劳,都来这里玩几手。毕竟咱们陛下这么聪明,不仅劳力还劳心,给朝廷干活累死人啊。”刘国建大大方方的朝一群人介绍外面的大赌局,笑道:“大家都是好朋友,没事的时候,过来玩就是。”
李猛、庄飞将等人自然连连称好,肚里却道:“来这里还能赢你们的人吗?没事干谁尼玛来这里给你送钱玩。”
这时,地主刘国建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挂到衣架上,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子上首,说道:“那开始?”然后给他秘书使了个眼色,说道:“小幺,拿麻将来。”
那秘书点头去拿麻将,却又给方秉生和山鸡使了个眼色。
方秉生在肚里苦笑一声,一步过去坐在刘国建对面,笑道:“这个我们七个人啊?打麻将还开两桌啊?算了,别玩麻将了,都腻了,咱们玩这个吧。”
说罢,将昨夜山鸡从秘书小幺那里拿回来的纸盒子,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来,拍在桌子上。
洋药行会的人其实早都知道了,但还是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围过去看,嘴里纷纷道:
“哎呀,这一叠纸片子是什么啊?”
“看看,上面印着洋字码呢,这是什么啊?”
“印着个洋人呢,这鼻子怎么发红呢?穿得这是什么衣服啊?”
其实刘国建秘书给方秉生的就是一盒西洋扑克。
刘国建看了看方秉生和洋药行会中人,以一种猜透剧情的表情笑了笑,接着变成虚伪的大笑,拍手说道:“哎呀,小方不愧是铁路公司的干将,这真是时髦啊,连玩玩都会用洋人扑克了?”
方秉生陪着笑,肚里却很无奈:别看刘国建就是个土鳖,踉踉跄跄通过小学文凭考试,还是在龙川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当父母官,但是这个对洋东西的熟悉程度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连赌博都学会洋人玩意了!当然,也不是他自己如此,其实宋国官员乃至清国官员,不管嘴上说得多好听,清国官员更不要说嘴上要消灭一切欺师灭祖的洋玩意的鬼话,从玻璃、洋酒到怀表、钻戒到西洋式装修、别墅、游泳池甚至钢琴,乃至于现在的扑克,他们都是最先开玩的人。
“这群人大约是这片大陆上最快、最懂、最会享受洋玩意的家伙。还是做官好啊,连个土鳖县令都这么时髦,真不知道谁告诉他的?”方秉生在肚里无奈又不忿的想着。
很快,洋药行会的人也不演戏了,大家围着桌子做好,四个鸦片党、两个铁路黑/帮、加上地主县令,七个人正好坐满这张桌子,中间放着那叠洋人扑克。
刘国建要玩的是“德州扑克”,就是桌面上发分三次共计五张公共牌,每人抓两张牌,自己手里的牌和桌面上任取三张的牌,组成五张牌,按同花顺、四条、葫芦、同花、顺子、三条、对子排列,谁大谁赢。
看方秉生等人纷纷从怀里抽出一叠十元的纸币,刘国建立刻大叫:“小幺,换筹码!”立刻一堆堆的洋筹码被从放麻将的箱子上拿过来,放到各人面前。
秘书把各人面前的纸币敛起来发了筹码,看方秉生等人盯着扑克有点不知所措,刘国建立刻又大叫:“小幺,洗牌!发牌!”
刘国建的秘书应了一声,麻利的抽出两张王扔在一边,唰唰的洗起洋扑克来,洗那叠扑克的动作简直是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眨眼间洗好,眨眼间每人手里都有了两张底牌。
山鸡都惊叫道:“刘大人,您这秘书的手法水平在赌场当荷官都可以了吧?”
刘国建抽了一口雪茄,哈哈大笑起来。
赌起来则很简单,以前和刘国建打麻将的时候,方秉生还得盯着站在刘国建背后的亲信,他两根手指摸鼻子,说明刘国建缺二条;两根手指揪耳朵,说明刘国建缺二饼;放在嘴唇上,则是这小子缺二万了。
现在换做西洋赌法那可容易了:德州扑克可以诈人,比如你一手烂牌,但估计对方也没有桌面上的顶级大牌,只是一副次强牌,就可以反复加注,吓得对方扣牌自动放弃;他放弃了,已经投入桌面的筹码仍然是你的。
要是打麻将是大家一起给刘国建喂牌,现在简单了:大家先跟着刘国建加注,等刘国建装出一副“我有大牌”的表情投大注的时候,大家就装出一副“哎呀,我牌小,不敢碰”的苦逼表情,纷纷扣牌,这样筹码自动就成了刘国建的了。
不过一个小时,方秉生面前的筹码堆就不见了,这就是大概七八十元输了,而刘国建面前堆起了一座筹码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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