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重要的问题开始。
一滴缓慢凝聚的汗珠终于从眼睫上滴落时,泰瑞成功地眨了一下眼睛。
很好——即使除此之外,他依旧动弹不得,但他并不是完全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以及,无论如何,他还活着……他还能呼吸。
他的心跳沉重而缓慢,一声声撞击在耳边,随之涌动的血流却仿佛逐渐冰冷,又在冷到极致时仿佛开始燃烧,烧得他觉得下一刻就要化为灰烬。
如果被冰龙的吐息冻成冰雕,在彻底失去生命之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想到伊斯,法师短暂地期待了一下那家伙能发现他们,尽快把他们从这鬼地方弄出来,然后又立刻把这个念头逐出脑海。
在任何困境之中,首先,得靠自己,而不是指望他人的帮助——在学院里,在他们成长到有足够的能力出去行动之前,老师们就会一遍遍如此告诫他们。
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放弃陷入危险之中的同伴,但“孤舟”里幸存的人实在不多,很多时候,他们不得不考虑一次救援可能导致的牺牲,不得不计算那牺牲值不值得。
这让学院里出来的每一个学生都极其独立……而那时所学到的一切,在记忆里昔日亲友的面目都渐渐模糊的现在,依然影响着他。
呼吸停止之前,不要放弃努力……和希望。
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全然无能无力的时候,也说不定会有点令人惊喜的小小的运气,像火星般燃起。
他安慰着自己,僵硬地转动眼珠。视线有一小半被正好站在他左侧的瓦提埃所遮蔽——即使是“少年”模样的机器人也没比他矮几分。
而他看不出机器人此刻是否还有行动,或思考的能力。
它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可以让他做出判断。
但事实上,离他最近的并不是瓦提埃,而是……
一个纳登人。
一个女性,后脑勺对着他,会像蛇一样蠕动的满头长发静止在半空,反而更加狰狞而诡异。
它们差一点就能戳进他的眼睛里。
而更远的地方,是更多的纳登人。
他们的时间冻结在了某一刻……或许,就在他们以为自己终于能获得自由的那一刻。
调试机器的时候泰瑞能听到伊斯他们的声音,他觉得诺威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些纳登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至少,他们以为自己知道。
但无论与他们“合作”的是谁,他们多半是被骗了。
他们或许脱离了机器人的“保护”,却陷入了更加悲惨的境地——他们被封在了这一个“瞬间”。
像琥珀里小小的蚂蚁,他们被封在了一个静止的时间里。这一方世界,事实上只是从永远流动的时间里剪下来的一点小小的碎片……至少他最初是这么以为的。
学院针对“时间”做过各种实验,也有许多想法空有理论却无法实现,作为其中的优等生,泰瑞知道关于“时间”的无数种可能,也知道当时间被从中切出这样薄薄的一片,身在其中的人会是怎样一种状况。
因为时间不会流动,或者只有极短的一瞬,所以他们的时间也会随之凝固,他们的生命和意识或许能坚持更久一点,但很快也会凝固,或不断循环于这极短的一刻。
那不算死亡,只要这一片“时间”永远不被打破,他们甚至是永生不死的,就像被困在冰城里的那些人一样……可这也实在不算活着。
意志力越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反而越容易崩溃,因为他们的意识能够跳脱于时间之上,而结果就是……大概,像是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困在了已经死去的身体里。
“放空意识,不要挣扎,不要反抗,随波逐流,就当自己打了个盹儿,又打了个盹儿……在这种时候,或许反而能坚持更长的时间……或许还能有逃脱的机会。”
当时,作为老师的埃德是这么说的:“但同时,在灵魂深处,你必须要牢牢地抓住点什么,抓住点让你能够确定自己还存在的东西,必须保持那么一点清醒,这样,在机会来临时,你才能抓住。”
当初听的时候泰瑞就觉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谁能做到一边打盹儿一边清醒,一边忘记自我一边抓住自我?灵魂分裂吗?
但据说,埃德做到过。
所以……他应该,也可以吧?
何况,现在的情况似乎还没有那么糟糕,因为他的汗珠还能滴下,他的眼睛还能眨动,他的时间并不是在短暂的一瞬里反复循环,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持续,即使它会在某一个点上开始循环,留给他的时间也更多了一些。
他更有可能是在一个时间被拉长的“片段”里,而他习惯地为自己准备的各种保护性法术,或许也成功地让他比其他人多了一点“可能”。
垂下双眼时,他甚至能看到胸口的生命石透出像他的心跳一样缓慢的、闪烁的光芒,微弱却令人安心。
而他的意识,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也已经恢复了冷静。
一个战士在这种时候或许会觉得更加无力,可他是个法师,他有好几个不需要念出咒语,也不需要任何材料和手势配合就能施放的法术……虽然他目前还没有想到该怎么用。
毕竟,一发飞弹应该是轰不开这个空间的。
或者,他可以先给自己来一发加速,这应该能让他以正常的速度做一些简单的事,但这其中也存在极大的危险——他与这个空间不同的时间流速,会瞬间将他撕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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