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中的触水感并没有传来,反而还有一股暖阳阳的感觉。
冬落瞪大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四周,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并非是那阴暗潮湿的井底世界,而是又回到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间酒馆内。
人声鼎沸,热气腾腾,冬落立身其中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间酒馆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闹腾过了。
好像自从四年前,北莽的军队打到玉门关,云中郡的人纷纷踏上逃难之旅,渭城的人十室九空,一间酒馆就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一晃眼,离这样热闹的日子就已经过去四年了。
冬落有些乐在其中。
可在冬落看来,一间酒馆真正开始冷清,是陈霸先死的时候,从那以后在他眼中,哪怕是一间酒馆来了再多人,喝了再多的酒,这个地方也没有再热闹起来过。
一个家的冷清,往往是从第一个离开的人开始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往后的日子,也就越来越冷清。哪怕是往后来了再多的人,房子越来越挤,可荒芜的心终归是热闹不起来了。
冬落站在一间酒馆内,茫然四顾,一张张或是熟人或是新客的或是欢欣或是低落的脸,在他的面前来回的走动着。
酒不醉人人自醉。
哪怕冬落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幻觉,是幻想,是水月洞天带给他的大梦一场,可当他再回到这热闹异常的一间酒馆时,他的眼晴还是忍不住一红,鼻头微酸,几近落泪。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飞快的往柜台处走去。
大黑依旧在火炉边打盹,时不时从火膛子里溅出一两颗火星子落在它那黑亮的毛发上,二黑则在它的旁边打着哈欠,三黑则在盯着火膛子发呆,各忙各的。
经过他们的时候,冬落还不忘与发呆中的三黑打声招呼,可是不知道是它发呆太入迷了,还是压根就没有查觉到冬落的到来,完全没有理会他。
不过,想来应当是后者吧!因为他一路走来,这一间酒馆内往常见了他都要叫一声少掌柜的人,今儿个破天荒的都没有理会他。
因为他们看不见他。
按理说,如此红火热闹的生意,老陈此时应该在柜台那里,喝着小酒,数着铜子,瞧着门外走过的一个个水灵女子说上两句荤话,逗得满堂喝彩。
就算是在这水月洞天中,陈霸先看不到他,他能看看陈霸先也是好的。
这一刻他的内心中充斥着忐忑、惊喜、恍惚、不安……各种各样的情愫一股脑的涌现在他的心头,将他的脸颊衬得通红。
在既将靠近柜台时,他的速度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那柜头后没有那个身穿羊皮裘的小老头,害怕那后面什么也没有。
冬落怀着无比胆怯的心情
走近那处柜台,等他整个人都伏在柜台上时,一颗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处柜台后的的确确有一个身穿羊皮裘的小老头正在低头算着帐,内容他看得清清楚楚,不是什么金钱交易,而是一桩桩人情往来。帐面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谁谁谁那年那月那日,欠下了他一炷香火情。
那帐本上的名字有周天子,有易天机,有张图灵,有李牧,还有许多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随着陈霸先将那册帐本一页页的翻过,名字出现得越来越多,可他的名字出现的次数最多。
“开元四十七年冬,于极北大草原上捡到一人一狗,收养之,人取名冬落,狗名懒得取。”
……
“开元五十二年,今日冬落问我人为什么人不能做自己,深思良久,人是可以做自己的。”
……
“开元五十七年,冬落第一次上战场,杀马贼三人,吐了一整天。”
……
“开元五十九年……”
一幕幕往事从冬落的眼皮子底下滑过,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欠下陈霸先良多。
帐本最后一页留在了开元五十九年,也就是陈霸先死的那一年。
大周皇朝的规矩,一个国号最多用六十年,也就是一个甲子,第二年后,大周皇朝周天子改国号为初元,那一年为初元元年。
也就是在那一年冬春交替之际之际,他去了洛阳。
冬落伏在柜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陈霸先,等他将一册帐本都翻过之后,已经是泪流满面的冬落忍不住轻唤了一声,“父亲。”
他知道陈霸先听不见,但他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果然,陈霸先并没有查觉到来自六年后的他。
陈霸先合上帐本,习惯的伸出了右手,冬落知道他这个动作是要酒喝了,打冬落记事起,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小跑过去给他递一壶酒。
可是今天陈霸先的手伸了许久,那个本该出现的少年却是迟迟未曾出现。
陈霸先裹了裹身上的羊皮裘,有些疑惑的看了四周一眼,一抬头突然发现有一个泪流满面的少年正在盯着他。
陈霸先收回手来,看着冬落冷声道:“你是谁?”
冬落喜极而泣,“你看得见我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关心陈霸先为什么突然看得见他了,他只是想要确认一下陈霸先是真的能看见他。
陈霸先沉声道:“那么大个人了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似的,快说你是谁?怎的跟我儿子模样一般的俊俏?”
冬落抹了抹眼泪道:“父亲,我就是冬落啊!”
陈霸先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低落的说道:“你不是他,他没有你那么高,他应该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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