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新,这位草儿的父亲,在痛失爱妻时,也不过就二十五岁,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毕竟年轻,陷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并不能想到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
他周一到周五都在队里上班,周末时间不是外出干活,便是在家里睡觉。一旦心情烦闷,他便跑去老丈人家找老丈人和大舅子喝酒,常常喝得大醉。
云新,草儿年轻的父亲,醉酒,家里人和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不过就是借酒浇愁,便也都不忍心阻止他对白酒的热爱。再说了,那时候的年轻男人们,有事没事也都爱喝几杯,平常得很。酒精的危害,并没有人去注意到。
草儿奶奶想到神婆说草儿命硬的事,也不敢放心地让孙女和她的父亲多接近,再加之她一直记着承诺了孙女的母亲明清,要帮她照顾好她的女儿的。看着痛苦的儿子和可怜的孙女,草儿奶奶能做的就是自己一手包办了孙女几乎所有的日常,以至于孙女和她的父亲,更是疏离。
云新不是很亲近草儿也是正常,村里也没有哪个年轻的父亲会对自己的孩子围着转。家庭的分工向来也是明确的,家里年轻的男人们,是家庭里的主要劳动力,子女小的时候,吃喝拉撒都不可能让家里的年轻男人们去打理,几乎都是交给家里的老人或者妻子。
对于草儿父亲云新,没有很好地亲近女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看见女儿,便不自禁地想起早去的妻子,心伤更甚,不由得也让自己都沉浸在工作中,连家都回得少了。
但对于女儿的成长,云新这个做父亲的,并不是不上心。
草儿母亲离开人世时还不满二十六,按照村里的习俗,早逝的人,是不能回村的。当时火化了后,骨灰就放在殡仪馆,没有拿回家。
殡仪馆通知去领骨灰的时候,明清的骨灰罐却和周围的骨灰罐放乱了,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草儿父亲想想,妻子已活在自己的过往的记忆里不可能抹除,那么骨灰要不要,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既然已经混乱,也就当一个了结,便也就此了了。
自此,每年,云家并不会对早逝的草儿母亲做更多的祭祀,只有草儿奶奶和草儿父亲简单地逢年过节或者初一十五的给草儿母亲上上香。
云新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不纪念妻子,而是不想让女儿心里产生缺憾,尽管这种缺憾天然存在,但不能让她也沉陷在失母之痛中。
因此,家里关于草儿母亲的所有的物件,都被草儿父亲丢的丢,烧的烧,连一张照片都没留。
可以想象,当草儿父亲,把自己早逝的妻子,女儿的母亲,照片一张张地丢入火盆里时,是何等的心伤,也正是他自己所经历的这种滴血的心伤之痛,不想在女儿心里生起,所以宁可让女儿的心里,没有她的母亲的痕迹,来得更好。
也正因为如此,家里的其他人,既顾及草儿父亲的情绪,也顾及草儿的成长,都自觉地不谈起明清——那个善良美丽的女人,她活在草儿长辈们的心里,却将不能在草儿的心里显现。
无情,有时候,好过情深。如果说无情是一把锁,锁住一片不能打开的院门,那么情深,会是一颗种子,如果扎在一个幼儿的心里,埋藏着,来年就会长出痛苦的果实,让孩子成长的光阴里有不断滋长的苦涩的味道。
草儿的父亲,给女儿选择了一把锁,锁住这段伤痛的缺憾不外溢,而不是让痛苦的种子在女儿的成长里不断生长。
但谁也没想到,这把锁,同样也锁住了草儿和父亲的心灵的靠近。
家里人都不敢和她提起她的母亲,也就很少提她的父亲,因为,如若提了父亲,便自然会让草儿思考自己的母亲。干脆,大家就都不提爸爸妈妈这件事。包括父亲自己,也不曾在女儿面前强调自己的身份。
于是,当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呀呀学语学会的第一个称呼都是爸爸妈妈时,草儿,对于自己的爸爸妈妈,心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从没想过自己的父母亲。幼小的草儿在为数不多的时候见到对于这个家里严肃的男人,都是畏惧地躲避的。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主动生出过父母的概念,也根本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什么。
草儿三岁那年,从外地学习归来的父亲,走到门外,刚好看见正在独自玩耍的草儿。他知道女儿和自己生疏,畏惧自己,但想起自己给女儿买的好吃的蛋卷,为了不吓着女儿,便离女儿两三米远的地方蹲下了身子,朝着站在两三米远外望着自己的女儿说:
“叫我呀!叫我便给你吃蛋卷。”
习惯了严肃的草儿父亲,并没有发觉自己的脸还是严肃的,又或者,他心里也是紧张的,毕竟,这几年来女儿对自己的畏惧和躲避,再面对女儿,他既想亲近,又不知道该怎么亲近才能不吓着小小的女儿。
草儿看着远远蹲着的那个人,直觉反应是自己的一个亲人,这种天然的血缘相连,无论多么的疏远,还是割不断的,但他让自己叫他,叫他什么呢?草儿的脑子里一片茫然。她在脑子里挣扎着,就是浮现不了该叫他的称呼。
父亲手里的蛋卷,也并没有对草儿对它生出哪怕一点点的兴趣:
草儿对不确定该是自己的东西,并不想要去得到。这种天然的对物质yù_wàng的冷静和边界感,不知是遗传了谁的,也或者,源于云家人上上下下也天然都秉持着靠自己双手吃饭,从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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