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山。
按理说无事不得随意离开山门的掌门凌羽然又逃掉了,对于这个性子不定,心思全在外头花花世界的三师姐,瞿丹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从最开始的埋怨,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是越发大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平添烦恼。只是心中的牵挂,委实难以放下。
不久之后,谍盟传来消息。据说漠北巫王赫连博死了,出关不久便死了,瞿丹可不认为这命硬的老王八是寿终正寝,能弄死的他的,普天之下不作第二人想。她这才明白了,逃离山门的师姐究竟跑去了哪,只是依然不太清楚,她好端端跑漠北去作甚。
自上次一番变故,二师姐邱雨婷也离开了。两个人的离去对于数百人的师门来说,本是无关痛痒的,可她们自幼相处,感情极好,早已习惯了处在一起的日子。现在的瞿丹心儿浮动,根本静不下心来,时长走神,这魂儿一飘便是大半日光景。
这一日,她依旧一个人关在房中,坐于桌前,一手支着脸颊,静静想着自个的心事。不多时,屋外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师傅,您在么?”
“进来吧。”瞿丹百无聊赖,淡淡地应了一声。
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裙的娇俏少女推门而入,入屋之前,她小心翼翼地向身后瞅了瞅,那副做贼的模样落在瞿丹眼中,不由将她逗乐了。“小莺啊,你这是作甚?”
陶小莺也不搭腔,她返身将门给关上,这才一路小跑走至瞿丹身前,从衣袖中抽出一封打着火漆的信封递了过去,小声说道:“方才杂货铺的老刘传来了一封书信,说是给您的,还说。。。”她略一犹豫,咬牙道:“还说不能让师伯知晓,一定要亲手交到您的手上。”
“哦?”瞿丹一愣,她的辈分在师门是极高的,不但有了徒弟,甚至连徒孙都有了,可说起来毕竟还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好奇心总是有的,她也学者陶小莺抬起脖子向门口望了一眼,才道:“可还说了其他什么话?”
“没了,就说要亲手交给您。”说完,陶小莺转身向屋外走去。“师傅,没事我就先走了。”
“恩,去吧。”摆摆手,待徒儿出了屋子,重新将门关上后,瞿丹才将信封拆开,打开盏纸,她别的尚未看清,落款处“姜云”两个大字已先一步跃入眼帘。瞿丹心头一惊,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从板凳上跳了起来,赶忙走至门边,将后头的木栓给扣上了。想象还是不太放心,接着又将窗户依次扣上,这才快步走回桌前又坐了下去。
姜云。。。他给我写信作甚?瞿丹心中纷乱,一时间思绪又出现了飘飞天外的预兆。
她对姜云的感觉很是复杂,两人相识源自一桩事关师门的案子,从那会瞿丹就觉得他是个心很黑,但肠却很热的官儿。对罪犯毫不留守,他不畏强权,甚至连当朝亲王说杀也就杀了。别看凌云阁三圣地位超然,其实家里都是苦哈哈,若非家破人亡,孤身逃难,也不会偶然被师傅遇见,收入师门。
对这种敢说话,敢为百姓做事的官,瞿丹自然好感大增。小雨的案子能够昭雪,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常思若有机会定要报答一番。却不想那姜云处置了定王后,非但屁事没有,反而官运亨通,扶摇直上,让她白白瞎操了一份心。
凌云山与京城距离不远,加之有产业置办在京,消息传递虽不如谍盟般详尽快速,但京中发生的事大多都会传入她耳中,瞿丹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姜云。说句不太厚道的话,她甚至巴不得姜云赶紧遇到些麻烦,好让她把这份恩情了了。结果呢?日子一天天过,麻烦的确也惹了不少,可依然没人能奈何得了他,甚至连那疯狗周昂都折戟沉沙,栽在了他的手上。
还记得那一次,姜云护送东出使者一路出了京城,与郊外官道遇伏,瞿丹本是下山去寻凌羽然的,不想又遇见上了。就那一次,他。。。竟然将自己抱了个满怀。这二十年来,何曾有男人与她如此亲近过,瞿丹又羞又恼,本该怒发冲冠,教训这登徒子一番,奈何心中实在是无法生起半点恨意,反而那让她有些惧怕,又有些期待的情愫,却始终挥之不去。
再见面时,瞿丹还是瞿丹,但姜云已不是先前那个姜云了,他与财盟扯上了关系,甚至还是以财盟尊主的身份亮相,这对瞿丹的震撼实在太大。说起来,武宗和财盟同为祖教的一部分,只是历经了数百年前那场变故,被狠狠摆了一道的财盟对祖教的怨恨已深,加之他们将所有能带走的财富一锅端,只给大周留下了一点汤水,彼此之间的矛盾再难调和,渐渐便演变成了这种不死难休的局面。
二师姐邱雨婷和财盟的副尊主搭上了,已然闹出了这等动静,武宗威严大失,谍盟战力尽损,文宗三老也碰了一鼻子灰。在战后,甚至连邢烈都莫名其妙死了,换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当了暗盟尊主,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新仇加上旧恨,那她淡淡的情愫或许尚未开始,便已注定了要无疾而终。
原以为两人此生再难见面,即便相见怕也是兵戎相见,却不想。。。他来信了。
桌上的信纸仿佛有些烫手,瞿丹那如凝脂般的玉手伸了又缩,缩了又伸,才碰上,便又缩了回去。屋中没人,她不用摆出往日里那副傲然模样,憨态可掬地抬手拍了拍脑门,暗啐了自己没出息。那高耸的胸脯上下起伏了一阵,瞿丹这才拣起书信,打开后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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