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雨见自己身上盖着一张毯子,便想掀开毯子,坐起身来,哪知手足都无法动弹,好像一个废人,谢听雨浑身燥热,额上汗水流到枕头上,浸湿了一片。
他心中想着:难道我就这样成为一个废人了么?那倒不如死了的好。想到了死,既没有怎样伤心难过,也没有多少兴奋愉悦,心中似已麻木。
这时从屋外走进来一名大汉,穿着粗陋,好像猎户的装扮,见谢听雨醒来,脸上也漏出了笑容,说道:“你中的毒当真厉害,我真怕你就此一命呜呼。”
谢听雨沙哑地说道:“水,水,水……”
这大汉说道:“你中了厉害的毒,不知喝水会不会加重毒性。我给你挤些草汁喝吧。”说罢人又走了出去。
不一会,此人就端着一碗草汁回来,那女童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地喂他喝完。
人在伤难中,看施救之人,就像是看着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
这女童肤色偏黑,招风耳,蒜头鼻,长相殊不美貌,但在谢听雨眼中,这女童像是仙子的化身,来搭救他这满身罪恶之人。
这草汁又苦又涩,极难下咽,但谢听雨还是忍着将之喝光,那女童见他喝完,脸上浮起了笑意,示意他做得很好。
女童见他枕头被汗水浸湿,便将他的头抬起,将枕头翻了个身。
通过和那猎户打扮的汉子的交谈,谢听雨才知道,自己昏晕在马上之后,又走了三十多里地,后来从马上跌了下来,正好被打猎回家的他碰见,将他救回。
这汉子是个鳏夫,名叫段木成,婆娘死后,便带着这个女儿,父女二人在这山中以打猎为生。
他粗通医理,在附近采了些解毒的草药重楼碾碎了给他服下,重楼又名七叶一枝花,只是寻常的解毒草药,难以解蓝景烟下的蛊毒。
但好在谢听雨体质强壮,加上服下草药,一时克制了毒性,不过也维持不了多久。
谢听雨虽不畏死,但求生乃人的天性,他央求这猎户将自己送到李东壁大夫那里,只有他能救自己的性命。
这大汉显得为难,说道:“家有幼子,我这般出去,实是放心不下。”
谢听雨说道:“我怀中有些银子,你拿着雇辆大车,带着孩子一起去不就行了?多余的银两便送你了。”
段木成从他怀里摸出一张银票,一看是张一百两的银票,吓了一跳。他身为猎户,日常所见,不过些许碎银子,一百两,够他多年的生活了。
谢听雨说道:“你拿着,除去雇车的钱,剩下的便算我送你的。”
段木成这才出去,好半晌方回,但总算找来了车子,三人一起上了大车,连夜赶路。
通云南全省,几乎都是崎岖的山路,一路颠簸而行,路上,段木成又采了些解毒的草药给他服下,但都没什么效果,谢听雨的毒发得更深了。
第二日午后,众人终于到了百花谷。
也当真凑巧,众人要是再晚来一日,李东壁就要到别处辨识草药去了,他所著的《本草纲目》,还有数篇便将完成,此书一成,将使他名传千古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能将医道的精神得以发扬,这是医一人不如医天下的圣人想法,所以李东壁被人尊称为医圣。
云南可以入药的花草非常多,这百花谷尤甚,所以他才在此耽搁了许久。
谢听雨之所以知道他在此处,也是来此途中听路人所说。
原来李东壁医人无数,自己所到之处,对当地人的医治尤其认真,一是医者父母心,二者,也能从各种医治中得到经验,写入医书。
李东壁见到谢听雨时,他中的毒太深,已陷入昏迷。
李东壁打开他右手手掌,手心已经发黑,黑气中隐隐带着妖异的色彩。
李东壁立刻判断出,这不是寻常的毒,而是黑雾教的蛊毒。
寻常的毒,只是一些毒质,循着血液的流动,逐渐进入心脏,进而毒发身亡。
这种蛊毒,其实是一种极为细微的小虫,在谢听雨的皮肤下繁殖,最后毒虫会进入脑中,让人癫狂,却并非立刻会死。
解毒的方法就是划开皮肤,用烈酒洗去毒虫,然后擦上驱虫的药物,再将皮肤缝合,同时内服驱虫丹,将养半个月就行。
谢听雨身上的蛊毒已走遍全身,也就是全身的皮肤都要划开。这对寻常的大夫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在李东壁眼中,这不过是件小事。
只是痊愈后,身上不免留下许多疤痕,这是不可避免的,高明如医圣,也非是神仙,不能做到不留一点痕迹。只是谢听雨相貌俊美,头脸之上有了伤痕,甚是可惜。
但美貌与性命之间,特别是对一名男子来说,当然性命为贵。
第二日,谢听雨就醒了过来,他又拿出些银子给段木成和车夫,几人千恩万谢地去了。
谢听雨看着铜镜中,自己脸上的缝合之处,心中百感交集。
幸而是在百花谷,山谷中各类草药不缺,方能配制出解毒调养的药物。
在李东壁的精心调养之下,十几日后,谢听雨痊愈,李东壁便离开此地,继续去寻找药草,以全《本草纲目》。
而谢听雨则准备到西安府去刺杀最后一人,此后无论成与不成,他都将会退出江湖,去过一个平常人的生活。
这是他的梦想,他早就厌倦了这种腥风血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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