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黄豆正半蹲跪在黄老爷子床边,握着黄老爷子的手说话,一旁的黄奶奶低头拧着热毛巾帮黄老爷子把嘴角的口水擦掉。
老爷子一急一怒,倒了下来,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现在虽然救了过来,却还是口眼歪斜,半身不遂,说话也说不清楚。
黄老爷子拉着黄豆的手,哆嗦着,半天才说出几个字来:“豆……豆……你……要……好……好……的……码……头……码……头……”
一阵激烈的咳嗽,把黄老爷子要说的话打断了。
黄豆哭着扑到爷爷的枕头边:“爷爷,我知道,我一定把黄港码头重新建起来。”
“嗯……”黄老汉点头,紧紧抓着黄豆的手:“好……好……”
外面的黄宝贵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走了进来,黄老爷子看着风尘仆仆的老儿子,一滴眼泪从深凹的眼窝里流了出来:“宝……宝……贵……”
黄宝贵哭着跪倒在地,匍匐着膝行到黄老爷子的床边,一把拉住黄老汉伸过来的手:“爹,你怎么啦,儿回来了。”
黄宝贵身后,跟着的黄德磊、黄德落、黄桃、张小虎也跪了下来。
赵大山站在门外的人群后面,看着蹲跪在黄老汉床前的黄豆,心如刀绞,他的小姑娘就像遭了霜打一样,蔫巴了!
他却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屋外的黄荣贵只听里面黄豆一声凄厉的叫声:“爷爷……”连忙一把推开房门跑了进去,黄家子孙紧跟在后面挤了进去。
屋里,黄老汉躺在床上,双眼大睁,嘴巴半张。一只手紧紧抓着黄豆的手,一只手紧紧抓着黄宝贵的手,已然去了。
黄宝贵扑了上去,黄豆一下被老叔撞到一边,黄宝贵捧着黄老爷子的脸拼命大喊:“爹……爹……我是宝贵啊……我是宝贵啊……”
然而,黄老爷子再也不会醒来了,他最爱的老儿子,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走了。
一时,黄老大家的屋里屋外跪倒了一片孝子贤孙,哭声一片。
周围的村民很快围拢过来,有主事的安排事物。每家每户,能帮忙的都来帮忙,自动去找自己该做的事情,找不到事情的就听主事人的安排。
黄老汉很快有村里的老人帮忙穿好寿衣,抬进了早就预备好的棺木里。
黄老四带着黄德磊去山上砍来了松枝柏枝,丧棚灵棚也在紧锣密鼓中搭建了起来。黄家主事派出去的人开始往各个村子,城镇跑去,他们是去向黄家亲眷报丧的。
黄老三带着黄德磊,去每家每户借桌子借板凳,一家家四方桌子和长条凳子扛到了黄家门前的空地上,一排排整齐排好在丧棚之下。
成捆的白布搬进屋,白色的孝衣孝服孝帽,在黄家的媳妇孙媳妇手中很快做了出来。
从黄老大开始,一个个过去,从地上捡起做好的孝衣孝服孝帽,穿戴好,又走回去,跪在黄老爷子的灵前开始守灵。
大门两侧,白色的纸糊灯笼高高挂起,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个“黄”。
一时黄家内外缟素一片。
堂屋中供起的漆黑的棺木,还是黄老汉六十大寿时候做的,那时候黄宝贵刚出海第一年。
本来还想老儿子能赶回来给他过寿,结果黄宝贵没赶得回来,给他寄了二十两银子,说是他挣得第一笔银子,要孝敬爹娘。
黄老汉就拿了这二十两银子,买了杉木回来,特意找人定制了两口寿材。
黄老汉原本五十多岁的时候打过两口寿材,后来走山,被水冲走了。黄宝贵还说:“爹,等儿子挣钱了,给你打个最好的寿材。”
这几年,年年过完生日,黄老爷子都会亲自替自己和老伴的两口寿材刷一层新漆。
而这两口寿材一直放在黄老大家杂物间里,今天,抬了一口出来,只留下黄奶奶的一口寿材孤零零地放在角落。
黄奶奶病倒了,黄德明媳妇在旁边伺候着,黄德光媳妇要陪着婆婆招呼前来的女眷。
只有小孩子不懂事,四个宝儿,嬉笑着,穿着白色的孝服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三月初九黄老爷子丧,三月十二各处亲友前来吊唁,三月十三下葬。
这是特意找阴阳先生看的日子。
黄老爷子的墓地没有葬回黄家湾去,黄大老爷子说,就葬在后山,这是黄家的土地,以后祖坟就在这里。
远在襄阳府的黄米,已经足月临盆。听到黄老爷子的死讯,又急又惊,一下动了胎气。在黄老爷子死去的第二日傍晚,替涂华生生了第一个孩子,他们的长子涂天赐。
涂华生在黄老爷死后第三天赶了过来,这也算是为黄家增添了一点喜气。
三月十二这天,无数亲朋好友进了黄港,进了黄家的丧棚。几眼临时砌的灶台,数口大锅腾腾热气升起又消失。
黄豆感觉很累,就像红军走了两万五千里长征一样的累。
那是一种由心到身的疲惫感,她很想躺下来睡一觉,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好像这几晚她都没有好好睡觉,眼睛一闭就看见爷爷死不瞑目的样子。
她还不能睡,爷爷死了,她是孙女,她还要守灵呢。
爷爷死了,那个宠她惯她万事由着她的爷爷死了!那个答应她要长命百岁的爷爷死了!
那个说要是看见她亩产五百斤麦种死也瞑目的爷爷,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还是大爷爷一遍一遍用手把他眼皮抹了下来,抹了三四次爷爷的眼睛才闭起来,嘴巴才合起来。
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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