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道:“已成死症,朕也无能为力了。”
范晔问道:“罪臣重症,能维持到几个日时?”
文帝道:“那看你的造化了。”
范晔道:“罪臣狂妄放浪,岂复可言,我等皆当罪人弃之。但罪臣撰《后汉书》成章在即,不能虎头蛇尾,缺了后章啊!”
文帝道:“《后汉书》自然有人后续,你不必为之担忧。朕对你的《后汉书》不想多加评论,它所涉及的人和事,让后人去评说。不过,朕倒是很欣赏你的文才和隶书笔法,朕这里有一把精美的白团扇,你可留下墨宝,传给后世,也不枉你白来世上走一遭啊!”
其实文帝也擅隶书,只不过他的笔锋没有范晔那么流畅强健,一直对范晔的隶书爱不释手,此次来廷尉大牢,无非是想让范晔在临刑之前,为他留下不可多得的一份墨宝。范晔心想:圣恩隆春,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便顺势来两句谦词,道:“托皇上洪福,罪臣愿献微薄之力。”
文帝从衣袖中掏出白团扇,放于案几上道:“那就有请!”
范晔道:“现时罪臣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文帝道:“此话怎讲?”
范晔抖抖手上的铁锁和脚上的铁镣道:“罪臣被这铁锁铁镣捆绑,怎能施展才华呀?”
文帝道:“何爱卿,命狱吏打开锁镣。”
何尚之传唤狱吏为范晔取下手锁、铁铐。范晔活动活动手脚道:“还是不能为皇上效力。”
文帝道:“又是为何?”
范晔道:“大牢中无有笔墨纸砚,唯有稻草几根,无米难为巧妇之炊呀!”
文帝示意何尚之,何尚之会意地喊道:“狱吏听旨,快备笔墨纸砚上来。”
狱吏端来笔墨纸砚退下后,范晔来到案几旁,一边磨墨一边思索,忽然想起两句话送于文帝,便挽袖捉笔,在砚台上告了几告,打开白团扇,在上面写道:オk
jz(去日月之照照,
袭长夜之悠悠。jz)オk
jz(脚下浮云闹,
来去知不留。jz)オ
底下题名是:“罪臣书”,下盖两方阳文朱印“范晔”和“詹事耳”。
“孤芳自赏,傲岸不群之徒!”文帝看了诗后,心里想着。再一看落款和印章,心中更加恼怒,哼哼!既称“罪臣”怎么又叫“道人”?既是道人,又怎么是“詹事?”最可恶的是那“耳”字。不禁喝道:“罪臣范晔,你竟敢取笑朕不善识人,不会用人么?你,你,你也太癫狂了!”
范晔双膝跪地道:“启禀皇上,罪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少啰唆!”文帝气愤地说。
范晔道:“皇上。罪臣、道人、詹事,都是我范晔。我这是真人不说假话呀!”
“巧舌的罪臣,难道有人在朕面前说假话不成?”文帝虽然仍有怒气,但神色稍有缓和。
“万岁爷,罪臣不敢乱说。”
文帝刘义隆道:“如实讲来!”
范晔道:“陛下以为谢晦、孔熙先、徐湛之类的小人,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的人呢?”
文帝一时无话可讲,便来了个顺水推舟地问道:“你进来有几日了?”
范晔道:“罪臣进来已有三九日了。”
“到底是三日还是九日?”
“明三暗三,三三就是九啊!”
文帝道:“不管是三,是六,还是九,都是黄道吉日,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范晔道:“这第一条要求是,我范氏祖祖代代忠于朝廷,我死虽无足惜,恳请皇上给范氏留下一条根脉!”
文帝道:“朕自会考虑,那第二个要求是什么呢?”
范晔道:“请皇上恩准狱中备下笔墨纸砚,让罪臣把《后汉书》十志补上。成全罪臣的夙愿!”
文帝心想,事到如今,这范晔还念念不忘他的《后汉书》,实为可敬可佩,便立起身道:“恩准!”
范晔怦怦直跳的心安稳后,便跪拜道:“谢皇上恩典。”
文帝摆摆手,不理不睬地走了出去……
范晔回到狱室,声称自己有病,请求狱吏把他移到谢综的狱牢中,实际上是想接近谢综。狱吏主管允许了范晔的请求。谢综当下问范晔道:“舅舅,不知皇上怎样处置我们?”
范晔道:“看来不可能生还。”
谢综道:“你怕吗?”
范晔道:“死原本没有什么可怕,性命最终也有它的尽头。每个人都必定走向他的死期,谁又能拖延气息一刻?这辈子的事已经全都知晓了,来生的缘分却暗昧迷茫黄昏明灭。美和丑都要一样埋进坟墓,哪里用得上区分是非曲直?难道要我去议论埋在东陵的盗跖,我倒宁可去探索葬在首阳山的伯夷。我虽然不能弹出嵇康闲雅的琴声,也差不多能从容自若保持夏侯玄临刑那样的气度。现在还活着的人们啊,这一条生死之路,你一起程就接近它的终结。”
孔熙先在一旁的狱牢中,探出头道:“范大人,你不感到这样太可惜了吗?”
范晔道:“不忠不孝的人,有什么可惜呀!”
孔熙先道:“那你不成了屈死鬼了?”
范晔道:“天下断然没有佛和鬼。如果有灵,自然当得以报复。”
他们正说着话,狱吏喊道:“谢夫人和明珠少夫人前来探监,范詹事和谢舍人是否接见?”
范晔道:“快快有请!”
谢综慌忙阻止道:“慢!”
范晔问谢综:“怎么,你不想和你母亲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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