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再来胜业坊已是好些时日以后了,他先前几次递了帖子登门拜访,都吃了闭门羹,宅子上的看门小厮说了娘子去了玉清观上香,又说是娘子去铺子上了,竟然一回也没遇见。
这一回他早早过来,总算是见着了萧容悦。
“那不是程大郎吗?他又来了?”正吩咐人备马的竹苓转头就看见了下了马站在门前的程瑜。
小婢捂着嘴偷偷笑:“这位郎君这月已经来了四回了,没见着娘子怕是不肯罢休了。”
竹苓提着裙摆从侧门进了府里去,回了萧容悦:“……也不知道这位程大郎有什么事,时时往这边来。”
她偷偷瞧了瞧萧容悦:“娘子一会要去铺子上,要不要改日再去?”
萧容悦吩咐郑妈妈:“让三七竹苓跟着我去铺子上。”
竹苓眨巴眨巴眼:“那程大郎……”
萧容悦瞧了她一眼:“他既然来了就见见吧。”
竹苓吐吐舌头,退了出去让人把程瑜请进花厅里去。
程瑜站在花厅里,看着窗明几亮的厅中摆着一盆盛开的蕙兰,窗户上的湘妃帘子已经换成了明蓝透花的毡帘,窗外飒飒作响的金桂树正开了花,花香满厅堂,明明这里远远比不得卫国公府,可就是让人觉得放松自在。
萧容悦进来的时候,看见程瑜含着笑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唤了一声:“程大郎君。”
程瑜恍然回过神来,转过身看见的是一身银红束袖胡服束了男子发髻的萧容悦,她一边走着一边整理衣袖,一双明丽的眼眸好奇地看着自己,脚下还蹬着一双俏皮的羊皮小靴子。
只一眼就让程瑜有些愣神,忙不迭移开眼去,欠身道:“萧娘子。”
萧容悦也没有在意,笑着走到榻席上坐下:“郎君来我这里好几回了,可巧我都不在,可是有要紧事找我?”
程瑜看着那双缀着小银铃的羊皮靴子从自己跟前走过,在榻席上盘腿坐下,很放松地摇晃着发出清脆的铃声,这才想起了回话:“不是,是前一次来听闻娘子病了,不知娘子可大好了,所以过来看一看。”
萧容悦笑着摇头:“无妨了,多劳大郎君挂记,我还以为大郎君是来陪我的船钱呢。”
程瑜脸上一红,忙从身后的从文手里取过一个匣子:“这里面有长安质库的通票,五千缗,娘子看看可能赔得上。”
萧容悦却是不接,只是笑着盯着他一会:“不必了,我不过是说笑,先前我病着的时候,府上国公夫人已经让人给我请了太医来看病,也算是帮了我,我们两下相抵了,这件事以后也不必再提了。”
她起身来,洒脱地朝外走去:“我还要去铺子上,郎君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
简简单单几句话,让程瑜的心从欢喜跌到了谷底,他急忙道:“娘子,先前的事……”
可是话音未落,那一双羊皮靴子已经走远了,只留下若有似无的银铃声还在萦绕着,他怅然而立,许久才垂着头转身出去。
从文看着郎君默默不语地上了马,心里也有些慌,忙追上去:“郎君,要不要把那通票给小娘子留下,夫人吩咐了,不能亏欠她。”
程瑜脸色平静,看了眼那座宅邸,低声道:“她不会要的,她说了先前的事两不相欠了。”
可没有先前的事,他又要怎么才能再见到她?
骑着马出了胜业坊,程瑜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来的时候陈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回府去,说是有话要与他说,可他现在真的没什么心思听母亲说什么。
从文骑着马跟在后面,看着郎君神色恍惚,心里也是担忧,思量着一会回去要不要与夫人说一说,可还没等他再想,已经有小厮匆忙骑马赶过来:“大郎君,方才东宫使臣去了府里,要召你入宫去。”
程瑜皱眉:“只传了我一人?国公呢?”
小厮道:“说是兵部的事,国公已经入宫了。”
这是大事耽误不得,程瑜打起精神来,吩咐从文几句,驱了马向着玄福门去了。
东宫里,太子冷着脸坐在上席,看着下面几位重臣:“万寿宫宴上你们都看见了?”
“你们日日劝我,说什么同胞兄弟,都是李唐血统,还劝我不要手足相残,如今呢?他已经骑到我头上了,与其这样束手束脚,不如我将这东宫都给了他吧!”
下面的卫国公程岩、淮南侯程峰几个都面露惶恐,躬身听着不敢开口。
到程瑜大步进来,叉手拜下时,太子脸上才有了一丝缓和:“如今的事不是我不容他,是情势逼人,实在不让退让了。”
他点点头,让程瑜起来:“你去了江宁府,带回来的卷宗也明明白白,东南十余处折冲府都是如此,杀良冒功,什么倭寇犯边,都是为了骗朝中的赈济钱,还要得军功。”
他看着程岩与程峰几个:“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程岩没有开口,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太子之所以兴师动众让兵部彻查东南军务,为的不是什么大公无私,解决兵患,而是想要将各地折冲府都换成他的人,这些年梁王笼络了几位将领,借着抵御突厥的名头牢牢把控西北,禹王手里有右仆射常徽的人,在南诏、吐蕃的边境的屯兵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中,只有太子,虽然有卫国公、淮南侯在左右扶持,却始终没有真正掌控兵权,只有长安的千牛卫是在他手中。
他为先帝领兵多年,南征北战,深知各处折冲府里府兵的紧要,那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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