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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白衣祭司经过这里。他们使用移物魔法,端着圣水经过,他们托举着银盆但又不触碰到它,异样的洁净而神圣。
莫石收回目光,望着大祭司挂在胸前的空轮之像,镶嵌着环形的十字。
神。
至高的象征。
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
世上怎么可能有神?
如果有神,他为何要让他的规则被践踏?
“神”本身就是悖论。
他开始告解:“大人,我是一个单纯的人,是的,我有野心,但我从不想要伤害他人。我是一个学者式的人,我渴望知识、渴望真理、渴望真相……”
那是黑曜石做的饰物,在阳光下反射出星点般的光芒。
空轮。
神。
到头来一场空,无休无止的轮回。
“但我意识到,有些时候,似乎只要不伸手去触碰第一颗棋子,那盘代表着混乱的棋局就可以不被打开。”莫石说,“既然如此,我却为何偏偏要去推那颗棋?我是多么自大、愚蠢,以为世界如我所想的那般简单……”
他安静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老人宁静地看着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从他的内心深处挖掘而出:“如果你不推,那盘棋就不会开始么?如果换一个更加糟糕的棋手,或许那盘棋就不只是‘混乱’那么简单了。当然,你可以不去推,你可以不是那个人。但是孩子,想一想,‘逃避’是否是你真正渴望选择的道路?”
圣祭司握住他的手。
“上神不阻碍人们选择踏出选择道路的脚步,而要叫人们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老人望向庭院中那些历经寒冬后伸展叶片的蓝瑙树,“很多时候,上神不是仁慈的,我们读过《圣典》,知道有些时候他甚至残酷而无情——原谅我的冒犯吧,上神——他任凭那么多的苦难施加在我们身上,要考验我们的忠贞不屈。”
“若我一心苦修,”他这样说,仿佛他真的曾经苦修过似的,“就不必遭遇这些痛苦。”
“会有其他的痛苦。”老人依然温和地看着他,“虽然我不愿这样说,但,你可以想得到的,尖晶石学院是那样包含着罪恶的地方,那么,其他地方难道就没有?连这里,高洁之所、供奉神灵的大殿,这座白金圣殿——这里也有罪恶。”
圣祭司的坦诚令莫石受到震动。
他顿时没法再继续说下去。
“我老了,而就算我年轻时,我也只能选择忍让,或是仅仅主持我目光所及之处的公道。但我却仍因此蒙赏,被当做表率。”老人的脸上显出悲伤,“我无能为力,人无能为力。”
“不是这样……”
莫石感到双手被握紧,老人睁大眼睛注视他:“因此我多么希望神早一些到来啊!我多么希望你们中有人会是那位‘神之分身’。他可以做到人所无法行之事,他会在泥淖之中开辟一条光明的道路!”
“可若、可若,”莫石颤抖起来,“可若神不会到来呢?若他力不能及?”
老人瞬间倾颓下去,在层层叠叠的圣袍中变得萎缩干瘪。
“那么,人就唯有自救。”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仍握着莫石的手,“那么就要行你所能行之事,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巧用你所学的,孩子,你难道不是一个拥有非凡天赋的法师吗?我相信你仍可以有许多选择。”
莫石在心中补全他未尽的话——不,那不是老者的话,那只是莫石自己的话:
你说你有野心,你渴望做成什么事,你要爬上一个怎样的高位,为此你愿牺牲多少?趁着国王还垂青于你,你能做的事并不少。
国王想要动荡。一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警告。
他刚刚踏上王位,年轻而骄傲,不乐意看到那些大贵族张扬跋扈。
而他又非常谨慎,不是一个不懂得克制自己的莽夫。
国王想要让那些大贵族感受到危机,焦头烂额一阵子,但他又没有余力掀起任何战争;他需要支持,也需要打击异己。他从登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正式开始清算,开始建构属于他自己的王朝,只不过他是那么擅长于交际和政治,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
拿一个装满贵族世家子弟的学院开刀,甚至借以他人之手(神圣教会,何等崇高和无所畏惧),多么聪明。
可是对莫石来说,这绝非一盘只需随便拨弄棋子儿就行的棋局——他不是国王,他没有那样的权力。
他深陷其中。
一场谋杀。
杀人者是谁?
一场交易。
重叠着欺凌和压榨的买卖究竟是常态还是偶然?
一场欺骗。
朋友,同胞……结交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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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石回到了尖晶石学院。
回到这个如今充满压抑、恐怖的地方。
他被视作审判庭调查员们的直属管理人(首领,负责人,或者别的什么头衔),总之,因此白天的时候,他不得不坐在那间房间里,目睹身穿黑衣的教士如何严厉审讯那些“可能的罪人”。
负责审讯的黑衣教士有两名,全都比莫石年长许多,肃穆严厉如同石雕。
他们的用词之尖刻、语调之可怕,能让仅仅是旁听的莫石都感到浑身冰凉,仿佛他也犯了什么大错。而当那些教士询问出“结果”时,他们还要朝莫石看过来,似乎希望从莫石这儿得到赞许的点头或是崇敬的眼神。
但莫石只是垂下视线,看着脚尖前的那片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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