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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员。”谢卡说,“现在有一部分伤员被安置在医疗室附近。他们都是……不一定能够活下去的,但草药博士和医师们至今仍在进行尝试。”
他们现在站在医疗室门口。
莫石对这里并不陌生,他因为帕穆·秋鸦遇害一事,与这里的几位学士都有过交流。
但这此来,可以明显察觉医疗室里气氛的不同。往日那些整日研究草药、绘制图册的博士们现在坐在火炉前熬制膏药、裁剪布匹、打磨剪刀。
医疗室里多了很多莫石之前没有见过的医师,有很多是犬首平民。
“谢卡先生。”医疗官中的一位朝他们走过来,在看到莫石时,一瞬间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轻轻点头,“莫石先生。”
“发生糟糕的事了吗?”谢卡问。
而那名医疗官点点头:“费多家的骑士,他不愿意截肢。”
谢卡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来:“唔……”
“我们已经反复刮去溃脓,但显然那没有用处。那条腿必须被截断,不然腐烂就会蔓延到全身。为了他的性命,作为一名医师,我认为必须要截肢。”医疗官的神情沉郁,语气有些尖锐起来,“我知道你们这些骑士以身体和精神的勇敢为荣,但这不代表着上神就会允许战士随意丢弃生的可能——”
“是的,博士,您说得对。我清楚……确实如此。”谢卡说。
那名医生叹了口气:“抱歉,刚才我太激动了,谢卡先生。诚然,不处理会导致必然的死亡,但,截肢也并不一定就能保全他的性命。”
“没事。我知道你们最近劳累而且艰难。”
“截肢的过程呢?”莫石问。
草药博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回答:“您是指什么?”
“技术上来说,怎么操作?用刀砍去,这我知道,其他的呢?”
赫雅尔医师犹豫了一会儿,脸上显露着疑惑,但还是回答:“那名骑士的伤口在膝盖以上两寸,已经基本溃烂,使得他膝盖以下的部分发青发紫。我们会在伤口以上的位置绑紧布条,使得血液流动减慢,然后尽量快速地斩断骨头,再用锯子完全锯开。之后,用烙铁将伤口烧焦,以免失血过多。”
莫石并非不知道中世纪的医疗水平,但真实听到并确认,还是令他眼前发黑。
“麻醉呢?”莫石问。
而那医疗官显得更加迷糊:“麻……醉?您是指什么?”
“那,防止烧伤感染的手段?”发炎后的应对方案?针对截肢后高发的骨肉瘤的检查和控制?
莫石要求自己停止发问。
这些质疑对于眼前的医师并不公平。
“但,这里至少会有些具有麻痹效果的草药?”莫石放缓语气,问道,“为什么不给病人使用一些呢。”
然而,事实却是“没有”。
一方面,雪行者认为:逃避疼痛是可耻之事。
他们并不将减弱疼痛、医治身体视为重要的社会工作,相反,雪行者认为体弱者、得病者都是被神遗弃之人,死亡才是他们的归处。
另一方面,客观条件——过度的严寒、漫长的冬季,导致植物品种、生长期、数量的严重不足,草药学并不发达;而严酷的环境造就以弱肉强食为上的社会共识,他们没有多余的资源分配给弱者。
想到此处,莫石无话可说。
最终,他还是跟随谢卡·楂果去探望了那名骑士。
莫石作为一个不曾亲历过战争、不曾专业从医的年轻人,显然并不真正了解ròu_tǐ之苦呈现在眼前时会给人造成的动摇。
那是一个年轻人,非常年轻,或许只比狄诺大一点,比狄芬多还要小一些。
他与其他三名腿部重伤的士兵住在一起,房屋里散发着血腥味和溃脓的恶臭,雨季的热度和湿度加剧了细菌滋生,到处是腐败的迹象。
那年轻人看到他们走进来,用一种带有威胁性的目光愤怒地望向他们。
他大概是一个艾法亚,莫石猜测。
“别这样,”谢卡低声说着,叫了那个年轻人的名字,看来他们熟识,“你需要治疗。别把想要治疗你的人当做是敌人。”
“我愿意就这样死去!”那年轻人咆哮起来。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说,“让我在这里烂掉。让我,在这里,就这样死去。”
“你现在还不到将死之际,”同样年轻、然而身居要职的谢卡·楂果此时不得不承担起他本没担过的责任,试图传达清楚自己的意见,“等你真正将死,你若迟疑后悔,那就来不及了。那时你已太过虚弱,受不了截肢带来的痛苦。”
青年沉默地望着他。
他的目光短暂地掠过草药博士和莫石,又回到谢卡·楂果身上。
有一瞬间青年的形象与恩柏·瓦萍短暂重叠,让莫石微微颤抖了一下。
无法拯救。
无法被拯救。
总是如此,永远如此。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想到这里,莫石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如之前谢卡所预料。
他觉得自己无法忍受这些充盈满所有空间的绝望而无奈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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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石走回医疗室附近,在长廊上坐下。
他靠着墙壁平复呼吸,将青鸟贴在身边。
“无尽之旅……”他说,轻声地用自己的母语,“真奇怪,听你的口气,似乎这是我从前时常进行的事情。”
蓝宝石里的光芒摇晃了一会儿。
『我想这不包括在权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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