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慕晓,三十一岁。
我是一名文字工作者,从业近七年时间,采访过许多人,有明星,有业界精英,也有村落里的小人物,为他们写过采访稿,写过个人传记……零零总总,发表过的文章以千数记。
但唯独,我从没有为我最亲的人,落过一次笔,写下一个字。
甚至在他迟暮之年,我都甚少踏进家门,一直到医生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
那天我推了工作,定了最快一班飞机,中转了两座城市,最后才降落在了洛杉矶机场。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当我极速狂奔在航站楼的通道上时,他的专属司机却准确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恭敬地跟我问好。
司机说:他意识还清晰,在等我,所以他算了最快的时间,交代了他来机场等待。
可我,却还是因为交接问题,错过了本该昨天就到达的那一个航班。
那一刻,看着司机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焦虑的表情,我只想低头,找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无颜以对。
半个多小时后,我在单人病房里见到了近一年没有相见的他。
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和虚弱,羸瘦却依然修长的身躯靠在床头,许久未打理的头发像鸟窝一样聚在脑袋上,他面朝阳光,不知道是因为耳背还是思绪太过专注,他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出现。
我慢慢向前,脑海里想着医生在电话里的话,脚像灌了铅般沉重。
“爸,我回来了。”直到走到床沿,我才小声地开口。
没有惊喜。
只听他“嗯”的一声,然后伸手摸向床头,抓起眼镜架在鼻梁上。
我就这样在旁边静静地坐着,看着他有些颤抖的手艰难地举起,然后熟练地戴上那副金丝框眼镜。
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上前搭一把手。
他理了理额前的灰白,转头,看向我,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有些无力,却仍旧是那么温和。
此情此景让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我咧了咧唇,喉咙有些干哑地开口:“这次我请了好几天假,在这里陪你,你安心养病。”
他点了点头,手指向有些下溜的枕头示意,同时无奈地说:“我没什么大碍,老毛病,早该发作了,能拖到现在我已经很知足,是老李在大惊小怪,让你担心了。”
那无比自然的语气,仿佛这几年一直折磨着他的癌症是个老朋友般,我如鲠在喉,只能起身低头,装作毫不在意地帮他把姿势调好。
“晓晓,那个抽屉里有三个本子,你帮我拿一下。”待他重新坐直,他又抬手指着我旁边的立柜,“第三个格子。”
从我手上接过本子后,他无力地掂了掂,接着把他们放在一旁,翻开最上面的那本绿皮硬封,自言自语地说起话来。
“这些是我这么多年的出诊记录,多是自己的感悟,你都拿去,你做这一行的,接触的人多,需要应付的人也多,里面写的多少应该对你有帮助。如果不感兴趣,你到时候就帮我把它整理了,将里面与经验相关的东西筛选出来,出本书,也好给同行一点指引……”
“好。”我珊珊回应,顺手将他递回来的本子揣在胸前。
他抬眸,眼里带着一丝抱歉对我说:“晓晓,你父母的事,我至今还是欠你一声’对不起’,当初……”
“爸,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不提了。”我再次下意识躲掉了他的目光,“李叔叔叫我去找他,我很快回来。”
说完,我便转身逃离,匆忙得连手中的记事本都忘了放下。我就这样将它们抓得生紧,一直远离到走廊的另一端才停了脚步。
其实他不知道,我真正怨他的并不是当他帮我找到父母,当他知道他们是那么不堪时自作主张选择对我隐瞒,并因此导致我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真正怨他的,是他竟然为了我孤身到现在,任凭我怎么劝都不肯再找个伴。
我的人生是他一手成就的,从他将五岁的我带离社服院,带离云城;从他用尽毕生所学治好了我的心病,再将我引向如今的道路。
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可他却从未替自己考虑半分。
所以无论何时面对他,我的内心只有深深的自责,这也是我这么些年,就算对他有想念,却也不愿意回来看他一眼的原因。
我整整缓了十多分钟,才彻底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下来。想起李叔叔的嘱咐,我不敢再浪费一点时间,匆匆回了病房。
再踏进时他已躺在床上,眼帘微合,唇角微张,迷迷糊糊的神经带动唇瓣,呢喃着我听不懂的话。
接下来的两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癌症晚期,就算有药物的作用让他的表情显不出痛苦,但我仍然觉得痛感一丝丝地在变强烈,透过手心,直传达到我的体内。
回洛杉矶的第三天,他终于抵不过病魔,与世长辞。
弥留之际,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嘴里呢喃着什么,但我只听清了“晓晓”二字。
我父亲,我养父,在他的工作岗位上尽心尽力了一辈子,用自己的能力和知识救了许多人,其中包括我,而他自己的生命却终究在花甲之年陨落。
我哭了,哭得声嘶力竭,最后晕了过去。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悲伤万倍。
父亲生前的朋友不多,唯一的挚友便是一直跟踪他病情的李叔叔。在他的帮助下,我为父亲办了一个小型的追悼会,给敬慕他的同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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