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言道:“我们是吴郡顾氏的女眷,听闻家中郎君被收押在此,便想进去看看他。”
里头那位顾逊顾仆射可是重犯,由圣上亲自派人押送来的,郑廷尉也曾交代过,不准任何人进去探视顾逊,如今顾家来了人,两人自不会放,“这是廷尉狱,里头关押的可都是要犯,岂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李氏听罢,就从袖袋中掏出一锭明晃晃的金元宝出来,即刻往跟前这狱卒手里头塞,说道:“我们只进去一柱香时间,看一眼郎君就好,有劳大哥行个方便……”
这狱卒竟是个颇正直的,竟将李氏的手推开,只说道:“你们要见的那位,是重犯,没有郑廷尉准许,谁也不能进去探视。”
李氏无话可说了,顾陆氏倒是开了口:“郑廷尉?可是郑回?”
狱卒不语,只当是默认了顾陆氏继而便说道:“我同他认识的,他常唤我顾姨,我要进去探视我的儿子,他必定没有话说的。”
“那就有劳您去请他来领路,”狱卒才说完,不巧不远处就传来郑回的声音,可话语间却是阴阳怪气的,只听他说道:“哟,这不是顾夫人吗。”
顾夫人?好一个“顾夫人”!曾经对她毕恭毕敬的唤“顾姨”,如今顾家出事,顾姨就成了顾夫人!
“阿回,”虽知郑回也是十足的势利眼,可顾陆氏为了能进去看顾逊,到底还是拉下脸来同他攀亲带故。
郑回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顾夫人是来看左仆射的?”
顾陆氏点了点头,郑回于是朝牢门走去,道:“顾夫人随我来吧。”
狱卒让开了路,郑回带着顾陆氏与李氏走进廷尉狱,指着长长的走廊,说道:“里面最顶头的那件就是了,不过只有一柱香的时间,顾夫人得抓紧些。”
“多谢,”顾陆氏迫不及待的向里头走去,李氏亦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毕竟牢中昏暗潮湿,地上都已生了青苔,甚是湿滑。
婆媳二人走到尽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左手边一间尽是刑具的牢房,里头几乎每一样刑具上,都布满了血迹,甚至更有几样刑具,上面还在滴着血。
再一扭头,就看右手边这间牢房里头,一块简易的木板当床,一张吃饭用的食案和胡凳,再看那床榻上,果然蜷缩着一个男子,此时正面朝着墙。
“子庚……”顾陆氏一声略带哭腔的轻唤,蜷缩在床榻之上的男子,费力的起身下地,望着顾陆氏,却是一言不发。
“子庚啊,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是不是……是不是他们对你用刑了……”眼瞧顾逊额上有血痂,衣领有血迹,身子又微微弯曲,分明是被打得一时站不直身子了,只得侧身倚靠着墙壁,以此来支撑着身体。
“不是,”顾逊面色冷淡,答完后便转过身去,背朝着顾陆氏,如今他这般,已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他这个生身母亲了!
顾陆氏见亲儿如斯悲惨,痛哭流涕,两手扒着铁门,又自责哭诉道:“都怨我,是我害了你啊!都怨我一时冲动!可你为何要顶罪啊!”
李氏站在一旁扶着,一听她说这话,当即就松了手,质问:“母亲,您说什么?顶罪?”
顾陆氏低头不敢言语,李氏则不可置信的摇着头,说道:“居然是你!母亲,你为何要这样啊!”
“还不是因为那个衡阳郡主?那个女人蛇蝎心肠,手段狠毒,她害死子壬,我也只是想为子壬报仇啊!我何错之有!”顾陆氏哽咽,抽泣不止,顾逊终于也再次转过身来,却是喝道:“母亲,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啊!”
岂知顾陆氏居然说道:“我为我的儿子报仇,这有什么错?啊?你告诉我这究竟有什么错!”
“罢了,罢了,”顾逊已然绝望,于是又转身背过二人,此时此刻,他真的已经绝望了。
李氏也抓着铁门蹲下身来,泪眼婆娑的看着顾逊,言道:“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
顾逊沉默良久,只说道一句:“元娘,你我和离吧。”
听闻此言,牢房外二人皆已愣住,顾陆氏目中只有惊讶,仍无悔恨,她看着李氏,似乎极怕她答应此事,而李氏怔怔未语,顾逊仍背朝着二人,言道:“此番是我顾家家门不幸,七日后我定了罪,谁都不能逃过这一劫,我顾逊自认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可唯独辜负了你,我如今身陷囹圄,亏欠你的,恐怕再无力偿还了。”
“我不走,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李元娘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岂能在你危难之时,弃你而去,”李氏言语间已近乎是哽咽。
顾逊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他道:“我不想连累你,你赶紧走吧,回你李家去,你父亲会保护好你的,至于我,本就是个薄幸之人,不值得你对我情深意重。”
闻言李氏抽泣不止,继而也转过身来,依靠在铁门上,背朝着顾逊,顾陆氏在一旁,见二人如此,听二人言语,也已是泪流满面,她忽而站起身来,说道:“好孩子,是母亲对不住你们,你们等着,母亲这就进宫去将此事原委禀明陛下。”
话音落下,顾陆氏即刻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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