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弓几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朝说话人看去。霍左就这样敞亮地站在众人面前,一身西装打扮,一双锃亮的皮鞋,手里握着刚刚拿来打他手腕的长伞。
他别开了眼,几近犹豫之后,松开了程长宇的衣领,反质问他:“我要脸吗?霍左,那我问问你,你还有底线吗?”
“沈一弓,别跟我这么说话。”
“你知不知道这场火会毁了多少家庭的希望!”
“我说了,你别这么跟我说话。”
“霍左!你他妈做人还有底线吗!”
他嘶吼声未落,膝盖、腰侧纷纷受到几下重击。沈一弓根本无暇反抗,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已经狼狈跪在了泥地里。
霍左的雨伞尖像把剑横在他喉旁:“磕头道歉。”
沈一弓却固执地抬起头:“不……我的师父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狠,他手腕残忍,但他至少还是有底线,普通人的生死他是不会去碰的。”
霍左眼中也渐渐氲起波澜。
“你为了报仇,可以有别的手段,凭什么要让这些穷苦老百姓跟着你遭殃?”
那伞尖狠狠锤在了沈一弓的喉口。
霍左还是那四个字:“磕头道歉。”
“报你的仇去吧,霍左。我早该知道——你确确实实是个十恶不赦无可救药的恶棍。”
男人眼中闪过狠厉,等他人反应过来时,他早一棍重重打在了沈一弓脑后。程长宇都看不下去了,压过身来想拦住霍左的伞:“你这是干什么呀,老霍,你这打法,他还是不是你徒弟了!”
霍左也拔高了嗓音:“你看他还有我徒弟的样子吗!哪个徒弟会这么跟师父说话?”
“沈一弓!跟你师父磕头认错啊,你难道真想让他打死不成!”
可沈一弓就是憋着这一口气死活不肯松口,霍左的伞重重在他身后砸了十几下,听“咔嚓”一声,伞身都活生生让他给打断了。即便如此,沈一弓却仍直着身紧抿了嘴唇跪在那,半个歉字都不肯说。
最终还是霍左狠狠将断伞摔了,端起头来觑着他:“行,不说就不说。不过你别忘了,沈一弓,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而后便带着左右人走了。
一步棋子下至此地,再往下去,当然该是重头戏了。
霍左他们一走,吴大勇等人连忙拥过来把沈一弓扶起来。沈一弓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像是一夜间灭了,可他目光中的固执却没有半分退却。
大勇说:“大哥,您跟褚老板凶什么!他都答应了咱要是保险公司的钱不够,会继续资助我们把这个市场建好的,您既然是他徒弟,就别置这个气了!这……反正也没有人真出事,火烧起来前,该出来的都出来了。钱吗,能再挣来啊!”
沈一弓却只是摇头。
大勇看这情况也不知该怎么说了:“您这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大勇,不是钱,也不是人的问题。这位‘褚老板’我跟不了。我宁可跟着你们干苦力挣钱,也绝不想再跟着这样的人了。”
“这……大哥,您干吗那么想不开?”
沈一弓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他靠自己的劲儿又站直了身来:“我欠他的,我得先还了。等我还了以后——大勇,我回来找你跟吴婶。”
“啊?唉,大哥,你上哪儿去!你这身上还带着伤呢!”吴大勇跟在沈一弓身后追了几步,可他哪里追的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了漆黑夜色中。
霍左坐上车时,双手仍止不住在发抖。他已经很久没有遇上这种双手发抖的情况了,取刀杀人,从来就不能手抖。上一次手抖还是他在霍从义欺骗下亲手杀了那个送他打火机的男人。而现在,则是因为那个死都不愿松口的徒弟。
只要一合上眼,霍左脑子里就全是沈一弓那张倔强的脸。他韧,太韧了,韧到自己手上就是沾了血,也能把道上的事和平凡人家的事分的那么清。他质问自己时说的那些话像对着他的软肋狠狠地砸了一下又一下,拿刀狠狠捅在自己心口。
果然尤一曼那个疯女人的提议听不得,什么徒弟不徒弟,真心不真心。整天舔刀口过日子的人哪有什么资格求份感情?现在倒好,感情没有求到,自己倒先动摇。他霍左何时这样软弱没用过?
他还要复仇,他还要秦胜诸为二十年前烧死他娘的那场大火付出代价。他等了那么久,蛰伏这些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杀人诛心,毁了他秦胜诸多年以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再一枪把他崩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也只有这个。别的他什么都不要。
车在秦公馆前停下了,整间公馆透出一股将死的暮色来,匍匐黑魆魆隐在夜里,如一头病入膏肓的老狮。
霍左且先派人在周围将枪架好后,才不紧不慢下了车,抬眼上下扫过,继而轻抬了衣摆,踏入这间他早已熟悉无比的寓所。
公馆已经空了,只有大堂还亮着灯。霍左不慌不忙抬脚行去,心道这树倒猢狲散,这个时候连个上门慰问的人都没有。
走至堂前,就看整座大堂内只有秦胜诸一个人身着盛装坐在了桌前。桌上放着一把德式手枪与三枚子弹,别无他物了。
霍左在堂前站定了,闲谈般开口问:“家里人呢。”
“你要来,自然都送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早上。”
霍左就笑:“未雨绸缪,也好。”他抬头反问,“你怕我对你太太女儿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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