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拂晓,远处铅色的天空缓缓镀上一层金黄的光晕,笼罩山林的云雾开始挥散。
洪水来得迅猛,肆虐两天之后,便慢慢朝下游褪去,生命在这股大潮中显得微不足道。
白莲教大营里,吴康坐在了高处的主位上,听着周珂汇报起事前的准备情况。
“……周围各县里的次级教众基本上都聚齐了,人数约莫两千,大多都有武艺傍身,马匹一百三十余,弓箭盾牌也都充足。
昨晚的流民清点之后有一千三百人,不过今早又死了五十几人,尸体已经堆起来烧掉了,倒是引其了些骚乱……”
吴康皱了皱眉:“不是发放了粥食么?怎么还死了这么多?”
周珂迟疑道:“都是些重伤之人,昨晚夜露深重……没撑过去。”
坐在下面的荆相月早已听得满心怒火,此时再也忍不住,嘭的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站了起来:“吴康!你派人掘了河堤,百姓死伤无数,我白莲教纵使造反,也从不会用如此卑劣狠毒的手段,你这是在造孽!”
下面一众白莲教骨干也是也是脸色灰暗,但吴康以他们家人性命要挟,他们不得不屈从。
吴康冲周珂点了点头,这才看向荆相月,语气里有些怒其不争:“娘娘,你真是……哎,这些人活得辛苦,我帮他们找条新路而已,功德无量的大事,何来造孽之说?
退一步讲,咱们造反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你见过说几句豪言壮语就能坐上龙椅的么?他们今天死了,下辈子投个好胎,说不定还得感谢我。
要我说,你们白莲教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宣传什么无生老母,聪明人谁不知道是假的?靠这种东西能得民心?
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败仗,如今都龟缩到这密林里,还不能证明是这是错的吗?”
这话无异于揭人伤疤了,在座的众人无不色变,连周珂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厉色。
“吴康!”荆相月一声怒喝,一脚踹翻了椅子。
冷哼一声,吴康也站了起来,神色冰冷:“娘娘,我好言相劝,你莫要不知好歹,如今除了你们这些顽固,下面的人谁不念我吴家恩德?
这些年我吴家兢兢业业,你们要多少银子就给多少银子,何曾有过半点差错?凭什么就要被你们排挤打压?
若不是吴家,白莲教上上下下早就饿死一百回了,娘娘还能站在这和我大吼大叫么?
为了大业,我爹如今还关在安县大牢里,这些天以来,又有谁为吴家鸣过一句不平?
实话告诉你们,如今天命在我,谁拦在前面,我吴康就要宰了谁!”
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大汉:“请娘娘下去休息,半个时辰之后,起兵攻打安县!”
大汉虎背熊腰,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练外家功夫的高手。
他走到身躯微微颤抖的荆相月身边略一拱手,眼含威胁道:“娘娘,请吧!”
荆相月失魂落魄地被带出了大营,几名手执长矛的护卫跟在她身后,清晨湿漉漉的雾气让她浑身发冷。
那晚大意之下中了周珂的散气香,浑身内力被锁住无法施展,吴康怕再生变故,又命高手封住她的穴位,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资本。
浑浑噩噩地回到营帐,荆相月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神全无焦距。
惶恐与孤独霎时间涌上心头,无数的画面在眼前掠过,小时候师傅慈爱的目光,冬日里为了练武被冻得发紫的小手,被大军围剿时满眼的血光与碎肉,师傅病逝前的憔悴的面庞,密林里生活的妇孺……
洪水压过来,一切被碾得粉碎了。
衣衫褴褛的难民们被聚集在一起,罪魁祸首却引导着怒火与怨气冲向了远处屹立的城郭,这其中……自己是帮凶么?
这个念头一起,荆相月眼睛猛然睁大了眼睛,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她是白莲教的首领,如今白莲教被吴康利用犯下滔天罪孽,这些,是能跟她扯上关系的……
师傅说的,要让天下的人都有饭吃,有衣穿,安居乐业,世上没有贪官污吏,没有盗匪横行,人人都能轻松自在的活着。
可……如今全都没了。
在自己手中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的白莲教亲手摧毁了这一切,她成了刽子手!
信念崩毁的瞬间,荆相月仰倒在床上,空洞的眼神中没有眼泪,耳边传来了兵器碰撞产生的尖锐的摩擦声,轰隆隆的脚步声,嘶声力竭地喊话声,声音越来越远……
业火灼心,大战启幕!
烽火燃起的时候,秦时正在县衙大堂做着战前的数据统计。
县令大人连夜搬救兵去了,一切大小事务尽托付他手,尽管有些赶鸭子上架的仓促,但既然接过了这个摊子,便要尽力而为。
昨晚回来之后,秦时只勉强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便来到了县衙,事情太多,他不得不压榨睡眠时间了。
如今共招募了乡勇四百三十七人、衙役四十五人,加上一些闲帮,可战人数不到八百人,若是加上城外两个山寨里的两百多青壮,秦时手里的守军才一千出头。
但山寨里的青壮还不是直接归秦时调度,只能由叶虎和张鹤看情况来打配合。
这样的守军力量,要在这座高不过四丈的城墙上坚守五日以上,能做到么?
秦时不知道,但却不得不做。
这座城里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充满向往的生命,无聊的生活琐碎,宗族亲情的羁绊,甚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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