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上门做工
颜永农手艺高超,手脚麻利,不惜力又可替别人省烟酒,这样的工匠天下难找。在他还在这一人家做事时就有几个下家来请他,跟他订了口头合同。
他的日程从开年年头排到了年尾,以致下一年都有人要放订金。
忽然颜永农拒绝来请工的人,连已许了的工夫都悔了,他明明白白说不再上门做事了。人们都不理解,你是一个上门做手艺的人怎么忽然就拒绝上门了呢?变成牛就是在田里耕田的呀!
那工夫要得紧的人来求他帮忙,可是任谁有天大的面子也别想求得动他。有人愿意出高工价,颜永农说:“你就是给金条我也只望得拿不得。”
人们开始说他闲话了,说他走俏,说他骄傲,说他捉别人的狭等等,他全不理会。
这时有人气唬唬地留下一串话:死了强盗无贼种?没有你打家具我家房里空着,我的儿子打单身,我的女儿在家里做老女?
怄得最狠的数他妻子王会兰,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泪说:“天唻,又是什么精邪附了身?刚赚了几块钱,日子一天比一天往好处去。你吃不得三碗热粥,又翻翻仰仰的。你是怕钱多刺手还是怕钱多把房子涨破了呢?”
颜永农忍受别人的闲言碎语多了,已经够烦的了,若是人人他都要跟他们讲个明白,扯个萝卜断,那么他饭也吃不了,觉也不能睡。所以不管别人说也好唱也好,他一肚子全装下。
现在耳根刚一清静,王会兰又来吵,他再也忍不住了:“别人吵,你也跟着唱和班。别人吵是图我的好处,想剥削我的劳动力,想从我身上榨取更多的血汗。你呢?跟别人一样,把我当牛马,甚至更厉害。你完全钻进钱眼里,看到的只有钱,从没过问这钱是怎么来的?你看看我这双手磨得比牛皮还厚,我在外面是在卖牛工呀。你巴不得这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下架。即使是牛也有过冬的时候,修生养息的时候,怕我这命就不是爷娘生的?”颜永农一口气吐出怨气。
“你吃不消冬瓜刨地皮,吃不住外人只吃住得家里人,别人骂你都受了,我才说了你几句就出不了你的壳。哪个请你做工拿了鞭子逼你做牛马工?是你自己不惜力,是你自己出傻气,该要的不要,该吃的不吃,该休息的不休息。都是你自作自受,莫把气撒在我身上。古话说了:‘长工无健汉。’还不是叫长工蓄力、惜力。”王会兰还嘴。
“我承认是我出傻劲,可解缙吃屎也只吃一次。我再也不上门替别人做事了,看你哪里去进猛水?”颜永农说起气话来。
“你莫呛我,你赚座金山、银山回来还是放在你颜家。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钱偷到我娘家去,我娘家也过得好,只有疼我的,不会靠我活命。再说我不像从前坐在屋里要你养,从你胳肢窝接饭吃。你不在家里的日子我外头、里头一个人操劳,我本就在帮你拼世事你还到我面前叫苦,我又到哪里去叫苦?真是的,这儿女都是你的,都跟着你姓颜,你赚钱是养了他们,该你受累呀。你宽裕他们跟你过好日子,你穷他们跟你受苦。”
“我不出去做工,又不是坐在家里玩,我在家里照样干我的本行。哪家要什么家具,只要把材料送上门来我替他们加工,只是变换了加工的地点。这样两方都有利,他们免了招待费,我住在家里方便。而且我攒空做的事是自家的,在人家门上做事一天的工价是定的,哪怕一天做了一天半的事也是那个价。而且田地里的事我也好帮忙,你也轻松些。”颜永农口气软和些。
“就算搬材料来容易,材料是散的,可是成了形的家具像床,衣柜这样的大件上山下岭人家怎么个搬运法呢?”王会兰发问。
“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不服气,怕跟你生人一样生出来的是个完整的个体喓!家具是可组装的,各部件做好后先运回去,然后我上门调拢。”
“这样你还不是上人家的门做事了?”
“但不必住在别人家里呀!。”
慢慢两人说到一起了。
其实颜永农不上门服务的真正原因不是他说出来的那个原因,那只是用来遮口的。他原本是个热心的人,不管是谁只要用得上他,他都不遗余力帮助。他也不是一个鸡毛蒜皮、斤斤计较的人。人们公认他是个最好答应,最好说话,且手艺高强的木匠。因而争着请他,排着队等他。现在他突然失信于人,放掉大把大把的票子不赚有他的苦衷,他不能对外说出来,哪怕对自己的妻子也不能说。
他出门做工是为了儿子,现在不出门做工也是为了儿子。本来他把儿子带出去是为了父子俩时刻在一起,他受不了跟儿子一刻的分离,同样他儿子一刻也离不开他。
同时在别人家里做事别人把他们当客人一样招待,儿子口禄也比在家里强。他宁愿自己吃薯把饭省给儿子吃的,如果他在外面吃鱼肉把儿子放家里吃薯坨那么他会哽坏的。可是他受不了一拨又一拨来观看他儿子的人。
也不知道那些人干吗对他儿子这么有兴趣,这么好奇,这么念念不忘。那些人的言行让他生气,让他愤怒,他讨厌,更让他胆颤心惊。
“这不是带儿子出来做广告宣传吗,把他向外推销吗?天哪,那些人的嘴巴是广播筒呀,一传十,十传百,不知传到哪外国去了?儿子算不稳了,马上有人来跟争儿子了。”他越想越害怕。
他再也不把儿子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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