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颢一头猛磕在地,忆起太子殿下蒙冤未雪之恨,族人被戮,满门被灭之痛,早已是心如刀绞,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长公主殿下容禀,罪臣知自死有余辜,罪不容诛,罪臣早已是个行将就木之人,又怎会顾惜一家性命,只是此等国仇家恨,不报,妄为人臣,不雪,羞为人子。罪臣斗胆敢问公主殿下,殿下可是忘记了太子殿下的千古冤屈了么?”
“放肆!”
萧琬大怒,耳边只听得铮的一声,宝剑半边便脱了剑鞘,霎时寒光阵阵,咧咧冷锋,若不是萧琬善于自制,否则一怒之下当场斩杀崔颢也不是没可能。
崔颢吓得冷汗直冒,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这般逼人的气势和死亡笼罩的气息,顿时便让崔颢魂飞魄散,震慑当场,就连跪地请求饶恕都忘了。
瞧着一直端跪在脚边仍不住颤抖着的修长瘦弱身影,萧琬隐约还记得,当年这个整日跟随在崔廷佑左右不离的崔颢,原本是个身形稍显圆润的文秀少年,虽然文采并不拔尖,可胜在有几分谋略,一直作为崔廷佑的谋士跟随左右。
那时候太子哥哥几位重要崔廷佑,每有大事都会招崔廷佑商议,这崔颢也因着这层缘由,为太子哥哥所倚重。
那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可现在……
萧琬瞧得出来,如今这崔颢明明才二十多岁,却早已不成人样。骨瘦嶙峋,面色灰暗,可想而知也该是久病缠身,天年不享,他如此不顾一切不惜与州镇总管联手,明知是与虎谋皮,却也毅然决然,想来也是心有不甘,恨意难消吧!
崔颢口口声声指摘自己忘了太子哥哥的冤苦委屈,他如何知道,这些年来她这个北魏王朝的长公主殿下是如何过活的?
忘不了啊,怎么可能会忘记!
萧琬死死握住剑柄的手指,都逐渐显出几分惨白来,挣扎了片刻之后,还是将宝剑收回了剑鞘,她萧琬的剑下,只杀两种人,一种便是与自己对阵厮杀的敌人,而第二种,便是敢危及天下苍生的悖逆之徒。
这崔颢与州镇总管勾结,危害朝廷确实律法不容,可他也曾是太子哥哥旧部,当年那起谋反案他们崔家也确实算是受到诛连。
于情法,萧琬不能私下处置崔颢,于lún_lǐ,萧琬也不愿崔颢就此丢掉性命,毕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萧琬还想要从崔颢口中探知。
沉默片刻后,萧琬悠悠叹了口气,轻声言道:
“你,不该回来的……”
当年崔家三族被移灭,惨绝人寰,虽不知崔颢如何躲过死劫,可光是可以活下来,就已经是不可思议之事了。
瞧他现在这副谁也认不出来的模样,便知道这些年来他定然也是受了不少苦楚的,他藏身得如此隐秘,就连密探都无法确切探知他的下落,只要他安于沉静在这永安寺里不问世事,在此平凡而安宁的度过余生,对他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可是,有时候执念对一个人来说,是一柄双刃剑,它推着你不断向前,无所畏惧,百折不悔,可当你追循着它的指引走上了那条道,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却已是无比沉重,一路上披荆斩棘,鲜血淋漓的来到终点,可最后却发现,这条路的最后,却是一个无底深渊……
退后一步,是无间地狱,而再前进一步,却是粉身碎骨。
萧琬只轻轻一言,崔颢便已经泣不成声了。
“殿下,崔颢在几年前便已经死了,现在跪在您跟前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崔颢这句,便道尽了心中无限悲楚了。
当年,太子殿下蒙难,作为一直支持太子殿下革新变法的族兄崔廷佑也被牵连下狱,一夕之间,族中老少尽数被戮,诛连三族,崔氏一族,图招灭顶之灾。
崔颢至今都忘不了那一晚,一群官兵闯入崔府,见人便杀,鸡犬不留。若不是忠扑舍命相护,行此李代桃僵之计,与他对调身份,将他藏身于如厕粪坑之中躲过一劫,他才得以幸免于难。
可那晚的声嘶低啜的呼救声,歇斯底里的呼喊声,还有那惨绝人寰濒死的惨叫声,以及那刀斧声声入骨的声响,都让崔颢大难之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不断在侵扰啃食着他的内心和仅存的那一分理智。
最后,他不得不亲手逼死了崔颢,而现在还活着走动的,不过就是一具为了复仇的行尸走肉罢了。
崔颢心知肚明,害死了太子殿下,灭了崔家三族,屠戮变革功臣的仇人们不仅仅有那些权利显赫的贵族门阀,还有那些道貌岸然的皇室宗亲,可最为可恨的便是出卖他们,暗中潜伏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奸细!
他崔颢虽然无法撼动这北魏的皇权江山,却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们当中存在的那个奸细,拉着他一起下黄泉地狱,给当年那群意气相投的慷慨赴义的仁人志士们一个交代。
萧琬目光一沉,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当年之事她知道的始终还是太少,当年相关之人不是死无对证,便是对此事守口如瓶,一字不吐,讳莫如深。
萧琬想要从中探听些什么,也是难上加难。如今好不易寻着了崔颢,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崔颢,你快告诉本宫,当年……”
萧琬问话还未说完,这灰蒙蒙的夜空中,突然有一红光瞬间划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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