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进入冬天了。好像过了二十岁以后,时间的快速流逝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亦舒早起看到楼下花坛里唯一的一朵紫红色的月季花也凋零只剩最后的一片花瓣了。红色退去了这个世界,剩下的是黄褐色和墨绿色夹杂的一种近乎黑的颜色。
亦舒觉得自己很失败。五年多了,关于郭雅眉这个人,她还是没有了解透彻。
郭雅眉脸上的阴晴圆缺是不可掌控的,哪怕再精确的天气预报,也不能轻易报道她下一秒的天气。
——我回上海了。
亦舒正打算询问唐潮的身体状况,毕竟也算相识一场,不闻不问,到底有些无情。打开手机,就收到了他发来的短消息。
唐潮已经旷课很久了,各科老师把他的情况反映到了班主任和指导员上面。现在的大学老师在对待学生逃课,旷课,代课方面颇有心得经验。有时候面对成千上百的学生,会进行分批地,不遗余力地点名。
有些注定要去完成的使命,最大的仁慈,只能是宽限数日。
亦舒看着他发送过来的哪条简短的信息,愣愣地出神。
这样过于精简的表达,有些不像他的作风。印象里,他应该是一个喜欢把成语拆开来解释的人。
要不要回复他的消息?至少该说一句“好的”,或者说一句“路上小心”。
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其实,她纠结的不是该发送哪一条,而是要不要发,能不能发,可不可以发。
凯盛双十一的战绩喜人,刘寒璋在领导面前汇报业绩的时候,脊背始终直挺挺地站着。她是在接受夸赞和荣誉,自然不同于先前垂首低眉地等待批骂。
亦舒和郭雅眉在听刘寒璋讲完领导交代下来的各项事宜后,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又心有灵犀地瞥见对方做出的相同的表情,各自扯着嘴角笑了笑。
末了,刘寒璋在讲话的结尾,补充了一句——十一月已经是过去式,打起精神准备迎战十二月。
虽然知道历年来,十一月的结束,只是十二月的开始,可是,听到从刘寒璋的嘴里讲出来,心脏上流通血液的血管还是被用力抽紧了一下。
实体店的业务在进入十二月后,渐入佳境。中国人习惯在临近年末的时候,大肆装修和整理家里的环境。尽管此时距离阴历年还有两个多月,已经能看到迎接新年的影子了。至少,圣诞节提前一步来探听虚实了。
所以,亦舒和郭雅眉这几天的业绩一直保持在第一和第二的位置。大多数的时候,是亦舒排在第一,郭雅眉以微弱劣势排名第二。以至于,当她波澜不惊地询问她排名的时候,她尴尬地拉扯嘴角,无言以对。
曾经那些为了名次之争的惨况历历在目,难道在阔别许久后的今天,卷土重来?
亦舒没有回答,郭雅眉雅也没再追问。
两个人的彪炳战绩在凯盛的客服部传开后,顿时间,成了轰动一时的风云人物。亦舒没想到,在五年之后,又一次荣登公司的风云榜。
临近下班,网上涌进来五六个咨询的客户。亦舒看了看右下角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去回复了。其中有一个聊了两句,凭直觉判断,会是一个充满潜力的大客户。
郭雅眉做完当天的报表后,把私人物品收进她的手提包里,站起来说:“下班了,你走不走?”
“哦。”亦舒瞥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就走了。”再大的单子,进来咨询的时机不对,注定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五点二十分,纺织城几乎人去楼空。只有几个动作迟钝的营业员拖拖拉拉地在关灯,拉电闸,锁门……比如混在其中的亦舒她们。
纺织城笼罩在了夜幕之中。看起来,上方盖顶的云层快要降下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雨。地处南方的云城,下半年的天气,多数是被阴雨所眷顾。
亦舒远远地望见一辆鹅黄色的,车顶亮着三个数字的公交车越桥而下。她看不清楚上面显示的数字,只是结合时间推算,应该是自己要乘坐的那一辆。
她在拥挤得像是防空洞的车厢里,任由不断涌入的乘客,把她压向更加拥挤的地带。双膝被人顶到弯曲。
从没觉得这几公里的路会如此漫长。
一颠一跛,踉踉跄跄地钻出密不透风的车厢。
走出电梯的时候,她看见一团浓重的黑球蜷缩在门口。
“世曦?”带着不确定的语气,“你回来了?”
“是我。我回来了。”他扬起头颅,“不过我不是你的世曦。”
“你不是早上才去的上海?”亦舒在包里翻找钥匙,等不及听他慢慢解答。
“下课了,所以就回来了。”他调皮地笑了笑,满不在乎的样子。
有钱人家的世界是从小生活在底层的人所不能体会和了解的,就像他们同样不会明白他们的人生为什么总是行走在崎岖泥泞的山间小道。
体会不了,习惯就好。“那你就回你家去。”亦舒拂开他的手臂,把钥匙插进锁孔。
“别呀。”唐潮跟在他后面进去,“那儿就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这里也只有你一个人,同样冷冷清清的。我们何不抱团取暖?”
“有空调,不需要。”亦舒并没有随手把门关上。可能她知道凭她一人之力,关不上身后的那扇门,也可能是她不想关上它。
“你会需要的。”唐潮近似笃定的口气。
亦舒瞪了他一眼,每次跟他讲话,就像是在打一场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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