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辎重营里遇见边景昭,是桐拂万万没想到的,但他偏偏就在那里。
边景昭抛下京师画院的安逸日子,跟着大军跑来漠北,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缘由。然而在附近找了几天,根本没发现秣十七的踪影。
寻累了,桐拂坐在马圈栏杆上,此处依稀有北平苑马寺的样子,不觉出了神。
“看着你贼头贼脑在这转好几天了,干什么来了?”身旁有人幽幽道。
桐拂转头瞪着撸着袖子的边景昭,“你看的见我?”
“废话,你第一天出现在这儿,我就看见了。看在你我从前有些交情,才没将你给告发了。”他眯着眼斜睨着她,“说真的,你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奸细……”
“秣十七在哪儿?”她盯着他,一瞬不瞬。
他迅速将目光移开,“没见着。”
“随军画师,该候在殿帐左右,你躲在这儿搬辎重,是来画马的?”她的双脚悬在半空,悠悠荡荡。
“我见过她了。”他忽然道,“她的马还在这儿,我替她看着。”
“马?”桐拂一愣,身后咴咴数声,她扭头,小棕马如今龙姿逸态,金羁玉勒绣罗鞍,极是好看,正亲昵地在自己身后徘徊不肯离去,“她人呢?”
“回京师去了。”边景昭靠着栏杆,远望青山白云。
“为何?她不是……”
“是,七条人命,虽不是她亲手所杀,但也脱不了干系。她自己拿定主意要回去,且由她。
她让我照顾这马,待这场仗打完了,瞅个机会将它放归了。”
“孙定远呢?”
“走了,都走了……”边景昭有些不耐,“这之后,我也该走了。”
“去哪儿?”
他难得有了笑意,“开封,周王府,画野菜去。”
见她怔忪,他忽然道,“她这一路回京师,当是热闹。除了孙定远,还有一个人。”
桐拂猛地想起一人,又不敢相信,直直瞪着边景昭。
“这事,我估计你也晓得个边边角角的,身上刺着鱼鳞纹凶神恶煞的那个,逼着她认兄长……”
残棋……桐拂一阵心乱如麻。
“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兄长,同她说,她若敢去衙门里自首,他必将京师搅个天翻地覆……”
十七、孙定远、边景昭和残棋,这四人在一处……桐拂想不出是如何的样子,
边景昭说着已走远了,隐隐仍能听见他的碎言片语,“一笑不可得,同心相见稀……卑栖岁已晚,共羡雁南飞……好欲弃吾道,今宵又遇君……月下谁家笛,城头几片云……”
……
飞云壑,前哨马应是已见敌方列队,朱棣命诸将严阵,亲率数十骑登山观地势。
桐拂远望着山下的军阵不断变换,左右相距数十里的战阵正渐渐成形,看样子是打算齐齐推进。大批神机铳炮,亦在其间。而鞑靼的轻骑为避免后路被断,已退向山谷。大战一触即发……
“这儿不安全,你还是回大营去。”金幼孜不知何时靠拢了来,眼下亦披着胄甲,与平素十分不同。
“这一仗,可赢了?”她瞧着鞑靼遣了一人一马,手举着册卷正奔向阵前。
金幼孜没吭声,她转过头,“忘了你说不出。憋在心里头,是不是也挺难受的?”
他瞧她面上久违的松快,有些愣神,“这次回去,咱俩该……”
她忽然凑近他,“如若你看到的,我俩并未在一处,你还会这般?”
他苦笑,“其实,我俩的事,我看不到全部……还有许多往后的……实在有些……”他挣扎了半天没能说出口。
看着他一脑门子的汗,桐拂替他将歪了的甲胄整了整,“我还要去找一个人。”
“一起去。”他不假思索。
“你都不问我去找谁?”
“小柔你不见上一面如何会甘心。”
“你怎么去?大学士哪来的空闲……”
“金大人!”身后传来侍卫的脚步声,“阿鲁台献上降书,陛下命大人即刻写招降敕,并送至阵前。”
笔墨已一并送来,金幼孜席地而坐,提笔即写。天寒地冻砚水成冰,桐拂见他凝神急书,并无半分迟滞,不由琢磨是不是早已成竹于胸……
招降敕写罢,马已被牵至近前,金幼孜将敕书揣于袖中翻身上马。正欲催马,眼前一花,身前竟多了一人。
“不要胡闹!”他压低了声调。
一旁牵马的侍卫见金幼孜忽然咬牙切齿,满脸困惑,“金大人说什么?属下方才没听见……”
桐拂嘴角挑着,马儿已飞快地跑了出去。
“你怎么能去?”金幼孜气急,但怀中拥着她,又觉着极好,这一句也没说得十分利索。
“怕什么,除了你,谁能看见我?”她的长发扬起,时不时掠过他的面颊,“阵前最是凶险,你可曾去过?”
他半天没吭声,桐拂觉着奇怪,不由侧过面庞去瞧。额间触在他的唇角,他的气息拂在她的面上,“你莫要乱动,我怕我会违抗了圣旨……”
她面上一热,急忙转回脑袋。
马至阵前,朱棣将金幼孜呈上的招降敕看了一回,将那敕书交与小五,小五接过即刻催马送去候在远处的鞑靼骑兵手中。
金幼孜正欲告退,耳边传来一句,“你等,辛苦了。”
他愕然抬头看去,朱棣已勒马回转,重又布阵去了。
你等……是何意?金幼孜不由抬头望向远处马背上的桐拂。
……
鞑靼诈降,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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