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条陌生的山路,四周高木深林,秋色斑驳的寒山间却是一片鸦雀无声。
山路上零散地躺着一些人,已无生机。他们身上穿着兵士的甲胄,殷红尽染,身下的泥土亦已变了色。
那中间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身上犹背着柴木,跪在地上,但形容间已是绝望。
四周围着的是燕王的麾下,那人自然看得出来。他只是没料到,此处里真定只有二十里,却会遇见燕王的前探,而那前探的领头者竟是燕王本人。
“殿下……”那人忽然开口道,“我并无它愿,只求莫要伤我妻儿……”
“你的妻儿在北平。”朱棣开口。
不但那人听得一惊,桐拂也是一惊,这声音为何从这么近的地方传来?仿佛就在她的身旁。
她转头看去,除了眼前的这一片山林空地,其余的都看不到,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那人更是面如死灰,“求殿下……”
朱棣打断他,“我一诺在此,定会保她们无恙,只管放心。”
那人顿时显出释然之色,“谢殿下……朝廷军主力皆在真定西北,东南处并无防备。”
“好,你可愿入我麾下……”朱棣出声道。
那人惨笑,一手起落间,一柄匕首已扎入自己腹中,“我背叛朝廷负罪在先……感念殿下护佑妻儿之恩在后……断无苟活之念……唯以死谢之……”说罢,轰然倒下。
桐拂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胸中烦闷欲呕,尚未反应过来,只听燕王一声出发,自己也随着那战马疾驰晃动起来。
她惊异地看着燕王紧执着缰绳的手就在眼前,马蹄声急促,山路两旁的山林急速地向后退去。自己分明是在燕王的马上,但为何看不到他?
她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自己如今的位置,怎么好似在他的袖中?而她所在的这个地方,虽是透明,但其实透着金色琥珀般的色泽……
琥珀?她猛地意识到,自己难道竟入了那水珀之中?!
至于如何进去,又如何到了燕王的袖中,她完全想不出……一切太过匪夷所思,桐拂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四周,光滑坚硬的四壁,根本没有出去的地方。
头一次,她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
惊魂未定间,再看向外面,已是黄昏时分。从听到的马蹄声可以觉察出,眼下除了燕王,只有另外两匹马跟在后面,其余的人马不知去了哪里。而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巨大的城楼。
若真如方才那人所说,朝廷的十来万军队已在城外扎营,那这三个人岂不就是去送死的?
桐拂一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处境,紧张地望着外头情形。
猛地,朱棣勒马停住,似是辨听了一会儿才出声道:“有人!一会儿看我眼色,拿下一人。”说罢领头催马入了山道旁的密林间。
此时天色已暗下来,密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也不往深处走,只是停在山林的边缘处,似在耐心等着什么。
桐拂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内敛而沉稳,没有半分的慌张。笃定的仿佛只是在山林间漫步,听风徐吟。
很快,山道的另一头传来车轮辘辘之声,和一队人马的脚步声。
火把丛丛的光亮将那一辆辆马车上的东西照得清楚,是层层叠叠装运粮食的麻袋,显然这是一个押送军粮的车队。
车队行到眼前,桐拂尚未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他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提,战马已驰跃而出,直冲入那车队间。
押送军粮的军士毫无防备,立刻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三人冲散。腰间佩刀都不及拔出,已纷纷倒地。不过显然这三人并不恋战,拎了两个押军粮的兵士,很快又退入山林间。
余下的人早乱做一团,手忙脚乱护着马车逃命般地往真定城赶去。
雪亮的刀刃架在脖子上,两个押送军粮的士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争先恐后描述着朝廷军的驻扎情况。早些时候,大将军忽然下令,将南岸扎营的兵士统统移至北岸,西门扎营直抵西山……
泰戏山,少草木,多金玉,滹沱之水出焉。
耿炳文望着眼前浩浩滹沱河,已怔忪许久。燕王的军队突袭雄县,先锋九千人被杀。潘忠驰援遇伏,与杨松皆被俘,宁死不屈,被杀,继而莫州失守……
他布下的这可当掎角之势的局,这么轻易地就被燕王破了。
这小娃儿,不再是当初骑着小马跟在太祖后面,纵马执小弓,在校场上与诸位王爷习武演军的那一个。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强大的军队领袖,从某些方面看,竟有赶超太祖的势头。
此番被授大将军印北征,耿炳文自然知道缘由。
早年自己跟随太祖征战,自然不及徐达、常遇春、胡大海、蓝玉等人的战功赫赫彪炳史册。但开国之后,这些人被诛杀殆尽,侥幸逃过的,不是病死就是老死。
如今年轻的建文帝用兵之时举目四望,竟已无人可用。
自己如今已是六十余岁,皇上召自己入宫那日,他就知道,他将重新执剑挽缰,守护再次烽烟四起的北地。
望着滹沱河两岸犹在扎营调度的军队,耿炳文按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
这所谓的三十万大军,莫说数量上远远不到,战斗力也是差强人意。又岂能与整日在北疆与蒙古人浴血厮杀的燕军抗衡?
离开京城前,年轻君王热切而信任的目光他尚记得,誓师时回馈与他的澎湃热血也是发自内心。但这场战事之严峻,他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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