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拂竹篙轻点,舟子无声前行。无论这是什么地方,她必须尽快离开。
沿着原路返回,是她想到的唯一法子。
岸上,是不能去的。若当真是到了什么雄县莫州的,她二人冷不丁出现在守城的兵士之间,身份不明肯定立刻被砍了……
她瞥了一眼金幼孜,他仍抱着酒坛子,一会儿举头望月,一会儿望水兴叹,神志仍是不清楚,看起来是指望不上了。
眼见着河道慢慢变宽,周围却依然是陌生,桐拂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远处猛然想起的厮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响,将她吓了一跳,手中竹篙险些滑入河中。当下她再不敢迟疑,沿着河边芦苇茂盛之处,将那舟子划得更快。
很快厮杀声、马蹄声渐渐靠近,更有流矢不时掠过,落在河面。激起的水花,泼了金幼孜一脸,他才晃过神来,“何事……何事?”
桐拂将那舟子越发避靠入芦苇之间,“你小点声!打仗了……”
金幼孜一身冷汗,酒顿时醒了大半,“打……打仗?金陵城中怎会起战事?”
“什么金陵城,这里是什么雄县莫州,不晓得什么人在打仗……”桐拂拼命循着来时的水道急撑着船。
金幼孜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嗷地叫了一声,“怎会如此?方才……”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影从他二人头顶飞过,重重落在河中。身上的盔甲犹插着箭矢,满是殷红,很快就沉入水里。
“趴在船里,莫要出声!”桐拂低声喝道。
金幼孜这才反应过来,忙忙躲进船篷里。不过只躲了一小会儿,又跑了出来。
桐拂没好气,“你是不想活了?这不是做梦,这是真刀真枪的打仗啊,要出人命的!”
金幼孜早将袖子掳起,“就算是打仗,又怎可让你一女子在外头撑船,我躲在里头?”
她失笑,“你是会撑船?还是会打架?不会的话就别添乱了。”
金幼孜有些讪讪,显然她说的那两条,他都不会。
岸上忽然传来呼喝声,“报!雄县四门已破,九千守兵大半已灭,余十余人在西门抵抗,杨松已被擒获……”
接着,桐拂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开西门,放他们走。”
之前的那人显然是愣住了,半天才出声,“殿……殿下,是要放他们出城?”
另一个声音呵斥道:“还不速去!”
那兵士再不敢犹豫,催马疾驰而去。
“殿下,谭渊已领千人伏于月漾桥,只待潘忠……”呵斥的那人说道。
还没说完,猛听朱棣一声呵斥,“谁!”
朱能急忙转身,将燕王拦在身后。但眼前除了一条城中水道粼粼而过,并未看见什么。
“下去看看。”朱棣沉声吩咐,他方才分明听见水道处传来动静。
金幼孜觉得今日之所见所遇,实在是匪夷所思。就看眼下,自己正被这个叫做桐拂的姑娘,掐着脖子摁在水底。
简单的游水他晓得一些,但这样被直接摁在河底,他能活么?
但他也知道,眼下这确实是唯一的活路。
从这里看上去,水面上影影绰绰兵士的身影,似在寻找什么。时不时还有长矛尖刀撩入水中,实在惊心动魄。
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背过气去,却见桐拂回身塞给他一根长长的水草,示意他放进嘴里。
金幼孜几乎未做它想,立刻将那草根塞入嘴中,只见草的另一端高高浮在水面。他顿时领悟,大口呼吸起来。
又候了一阵,眼见着水面的人影消失,桐拂才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示意他上去。
四下恢复了静谧,只隐隐听得远处传来的呐喊声。
“除了沿着这水道继续走,可还有别的法子?”桐拂半问半自语。
“如果这当真是雄县,那我倒是知道些。雄县城中一条水道,与外头白沟河相连。顺着它,必定可以出城。城外应该就是雄州的瓦桥关,过了长城堤就是十二桥……”金幼孜一改方才语迟,滔滔不绝起来。
“你来过?”桐拂很是诧异。
“不曾不曾,雄县志上有载。”他很诚恳道。
桐拂很是咋舌,能把一个不曾去过的地方说的这么清楚,只是在书卷里看过,实在是个人才……
咂舌归咂舌,桐拂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从这座已然失陷的城池里逃出。二人爬上船,看了下大致方位,就沿着那河道一路往西南而去。
金幼孜沉默了很久,“刚才的殿下,是燕王?”
桐拂唔了一声。
“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偏巧又遇上燕王攻打廷军?这场梦,委实离奇得紧……”他似是自语。
“唉?”他忽然转向桐拂,“你怎么好像并不惊讶?难道你识得燕王?”
桐拂拿着竹篙的手抖了抖,“不识得……我也不知为何……”
“唔,这就是了,这个梦里刚好有你……”说到这里,金幼孜的脸可疑地红了红,“咳咳,唐突唐突……”
桐拂已经彻底无语,索性再不搭理他。
前两次都是入了水就回去了,方才情急之下扯着金幼孜下了水,也没能回得去。难道说因为此次是撑舟而来,所以还得撑舟返回?
二人各自心思之间,船已到了一处涵洞,显然是水道通往城外之处。
桐拂傻了眼,涵洞处被手臂粗的铁栅栏封着,纵然他们的舟子窄小,也是万万过不去的。
摸索了一阵那铁栅栏,桐拂又欲翻身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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