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府门外好些车架,门里头人也不算少,众人都穿着夏日的衫子,很是轻薄。
谭怀玠满面笑意地要送陈月蘅出门,携着她的手,正细细地嘱咐着:“若是出去玩了,那就开心些,带着婵儿也好。若是她实在闹得厉害,便给了乳母去照料便是了。水跟前日头打,你身子弱,千万仔细些,找着些阴凉地方待,找人给你们支伞也成……”
一旁站着的是十分不耐烦的高邈——高家和余家几个一早就收拾好了,全都跑到谭家门口来等着,结果等在这儿大半天了也没见谭怀玠把话说完。他还不知道拿着尚方宝剑说要砍人头就砍人头的谭怀玠还能这么琐碎,急得直翻白眼。
他抱臂而立,发现翻白眼儿也没有甚么作用,只好十分无奈地看了高三奶奶一眼。
高三奶奶拼命朝他打眼色:你再耐心一点儿。
高邈长长叹了一口气,盯着谭怀玠看,眼神灼灼,险些快把人脊背给烧穿了。
眼见着谭怀玠话快说完了,伸出手来,劈手往谭怀玠后颈上一砍——
这一掌劈得并不是很重,没让人直接不省人事,但谭大学士毕竟是个文弱书生,这么一掌下去,当即就东倒西歪,一头栽在了高邈身上。
陈月蘅抖着手,拿帕子捂着嘴:“高三哥,你好歹下手轻些啊!”
高邈一把将谭怀玠扛在自己身上,心道,我这下手已经很轻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高邈下手很轻,谭怀玠没懵几下就醒了过来,先是莫名其妙了一会儿,旋即立马大喊大叫起来:“高三郎,你你你……你这是要作甚?”
“不是要把你卖了。”高邈一边把人往外抗,一边无奈道,“你放心罢,就是想让你与我们一起休个假!”
这下子,不管是谭怀玠还是余靖宁,都算是知道了这几个瞒着他们的事儿是甚么了。余靖宁表情狠狠扭曲了一下,转头问余知葳道:“就这么把他拐走了,上头怎么办?”
不是说朝廷没了谭怀玠一个人就转不动了,只是……他这样是旷工啊!
余知葳生怕余靖宁一个不高兴,甩袖子不去了,赶忙一把拽住了他,道:“嘘,我替谭二哥哥上折子告过假了。”
余靖宁脸当时的确是黑了黑,但出奇地没生气,只是缓缓将自己的脸捂住了。
这几人这事儿办的,若是传了出去,那岂不是他也要不明不白成了同伙,简直是毁他名声!
几个人跟着高邈和吱哩哇啦的谭怀玠一路小跑,还没等扛着谭怀玠的高邈走出二门,就瞧见面前拦了个人。
一见此人,几个“干坏事儿的”并一个被牵连的余靖宁,齐刷刷全都愣住了,就连高邈肩膀上的谭怀玠的惨叫都戛然而止。
面前人来者不善,是陈晖。
陈晖皆是阁臣,虽说不存在上下级关系,但陈晖毕竟在内阁中的时间要比谭怀玠长上许多,算是前辈,品阶又比他高,再加之是一直引荐他的舅兄,谭怀玠这这种时候猛然见了他,还是没来由地发怵。
几个人齐齐闭嘴当起了团毛鹌鹑。
只见陈晖面无表情,冷哼几声,展开手里的一份奏折,抖在几人面前——上头字儿写得整整齐齐,让所有人都瞧了个清楚:“谭贤弟,这告假折子不是你自己写的罢?说你‘连日操劳,身体欠佳,需休养几日。’”
谭怀玠脑子显然不在状态,心道,我没写过告假折子啊……
陈晖没管谭怀玠脸上的愕然,又一转头看了正捂着脸没脸见他的余靖宁,皮笑肉不笑:“这折子是你家小六写的罢?这字儿铁画银钩的,毫无闺阁之气,我认得。”
本来是夸人的话,却听得余知葳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陈晖眼神又一转,看着自家妹妹——陈月蘅正在极力躲开他的眼神:“还有你,净知道跟着他们几个胡闹!没一点儿分寸。”
话说文渊阁昨晚当值的正是陈晖,连看折子带写票拟,直折腾到半夜。留下一封谭怀玠的,想着他与谭怀玠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要有甚么事儿不会不与自己商量的。所以这份折子大概是例行请安之类的,不会是甚么大事。
想到这儿,他便留到了第二日早上,想着回家加个班。谁知道匆匆扫了一眼,竟然说的是告病!
陈晖不敢再多加思索,赶紧过来瞧了一眼,果然就看见了被当成门梁扛走、还宁死不屈的谭怀玠。
余知葳一缩脖子,立马积极认错:“陈阁老,主意是我出的,你别怪月姐姐。”
陈晖给了她一个“我当然知道主意是你出的,我家月儿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吗?”的表情,没好气道:“想出去玩是不是?”
除了被扛在高邈肩上的谭怀玠,其余人尽数点了点头。
陈晖缓缓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如今夏日里,离着雨季不远了,白洋淀年年都要加固堤坝。内阁向来是要出一人去白洋淀监工的,你们若实在相去,我替谭贤弟上折子,今年就他了。”
谭怀玠到底才十几岁年纪,其实也是想去的,但奈何阁臣身份,实在不敢提这么一茬儿。谁知道……这陈晖竟然这样体贴!
谭怀玠也顾不得在高邈肩上待着仪态好看不好看了,赶忙道:“多谢伯朝兄。”
陈晖摇摇头,叹了几句,半是嘱咐半是威胁道:“今日折子就递上去了,若是没批,你还是连夜赶回来罢。还有,去了白洋淀,到底以正事儿为主,切莫玩物丧志。”
谭怀玠赶忙应了,其余几人也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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