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慈宁宫门口的宫人冲着来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着点儿,方才娘娘听同皇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如今方才歇下,你还在外头乱蹦哒。吵吵嚷嚷的,不要命了?”
外头那小宫人战战兢兢闭了嘴,悄声问道:“姐姐,这是又怎么了?”:
那年长些的宫人拍了拍袖子,眼瞅着四下无人,便附耳过去,低声道:“还能是甚么,皇爷眼瞧着一年大似一年了——儿大不由娘了嘛!”
小宫人眼珠子乱转了一圈儿,一脸了然:“按着前朝旧制来说,等皇爷大婚的时候就该亲政了,你说……”
“我看可未必……咱们娘娘甚么人啊,皇爷不是明年年底就是后年年初就该大婚了,但你算算他的岁数,放在寻常人家里,可不还是个娃娃……”这宫人说着说着,忽然周身一凛。
前头一溜儿人全都矮了一截,异口同声道了句:“印公。”
眼瞧着就走来了个白脸的蟒衣内侍,那好模样,远远就能辨认出是裘安仁。
裘安仁不做停顿,径直走到那两个嚼舌根的宫人面前:“娘娘歇下了?可睡熟了?”
那两个宫人噤若寒蝉,赶忙答道:“是。”
“歇下了?”裘安仁的语调陡然提高了三分,声音却是压着的,“听这声气儿就知道没睡熟,你们到底是怎么当差的?”
他那一双睡凤眼冷冷地将二人上下扫视了一番,冷笑道:“还好意思乱嚼舌根子,要真不想要了,还不如炒吧炒吧自个儿吃了。”裘安仁身上带着功夫,旁人的低声耳语在他耳朵里听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那两个宫人究竟说了些甚么。
裘安仁此话一出,他身后几个狗腿子立即就将这两个宫人拖住,还没等人喊出几句“冤枉”来,就被人堵上嘴拖出去了。
裘安仁笑面虎似的,将拂尘往臂弯里头一搭,笑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瞧瞧娘娘。”
他那柄拂尘好似被施过甚么仙术,往胳膊那么上一搭,人便立即戾气全无。裘印公转了个身,仙气缥缈地进去了。
进了屋子,蔺太后果真是没睡着,眉心印着一条深深的红痕,一看就是在极力思虑着甚么。
裘安仁也不言语,轻手轻脚走到蔺太后面前,在榻边坐了下来,伸手揉开了她眉心的褶皱。
这本是个及其僭越的动作,蔺太后果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方要斥责,却瞧见裘安仁一张笑脸。
裘安仁笑着眯了眯眼睛:“娘娘。”
蔺太后把裘安仁的爪子从她头上抓了下来,攥在手心里头,也笑道:“安仁来了。”
裘安仁趴在榻边,就这蔺太后那只手蹭了蹭:“在门外头就听出娘娘睡得不踏实了,奴婢不放心,就只好进来瞧瞧了。”
“唉。”蔺太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你知道疼我。不像霄哥儿那小兔崽子,就知道气我。”
“今儿那事儿皇爷还念念不忘呢?”裘安仁挑了挑眉毛,“娘娘别动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好。”
今日朝会上,新派主动出击,趁着广宁大捷余热未散,想敲定辽东战役之后重开北方四港的提议。谭怀玠刚被驳了“均地”的折子,让陈晖提点了几句,这回没吭声。由陈晖打了头阵,洋洋洒洒几乎叙述了万字。
旧派清流照例从都察院出了几个愣头青挑了几句刺儿,便一直缩着脖子不言语——上回一条鞭法的事儿余威未消减,旧派几乎还得感谢新派出头替他们将拖后腿的砍掉,如今只是为了做出一副新旧相争的样子来罢了。
正当众人觉得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内阁首辅于见忽然打了个岔:“孙大人啊,先前内阁给兵部那几封折子,看过之后作何感想,又觉得该如何行事啊?”
当鹌鹑当惯了的孙和风有点懵,兵部折子海了去了,内阁下放的究竟是哪几封?他想了想,以为说的是从辽东余靖宁那处来的折子,思量了一下,开口道:“余总兵言及明年年初当能退敌,兵部考虑一番,觉得就辽东近况来看,当算是合理。兵部定然鼎力相助,只是此事还需……”他瞥了两眼财大气粗的户部尚书田信,还是没敢直接提“户部给钱”这种话,只道,“还需六部相配合,共退外敌……”
孙和风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词汇斟酌得够用心了。
孙大人总觉得自己很倒霉。大衡重文轻武,兵部全是一群纸上谈兵的文官,既要负责和各方将领扯皮,又要面对其他文官像是看丘八一样看他们的眼神,实在是疲惫不堪。但是以前,累都是私下里累,自从辽东出了战事,每回开朝会起码点他三回名,孙大人一天到晚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新派和阉党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谁知道于见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道:“孙大人,你怎么糊涂了,我说的是杭州、温州、泉州漳州四府知府上书请示朝廷清剿倭寇的事儿啊。”
孙和风只是胆子不大,又不是傻,一听这话当场汗毛倒竖,这四府是临海的南方四港所在地啊,甚至漳州府的港口还是前朝最早开的月港!这家伙在这种时候提起此事来,是想拿自己当枪使,拿去对付想重开北方四港的新派!
更何况,前朝开关以来,倭寇之事常有,且于见所提此四府,皆有卫所驻守,杭州府更是下辖前后两卫,兵卒自是够用的。按理来说无需上报朝廷自行自己抵抗就行,要真是打不过了,那也该是由卫所指挥使直接上报兵部,怎会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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