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他如此软弱他才可以利用他,将来康若然嫁过去他才无须担心。康父是人**湖,从来不把无把握之仗。更何况这是一场兵不血刃的战争,流年一家对他奉若神明,言听计从。他对自己的一切铺排志得意满。
那是1975年的茅台,是真品,谁送的老头儿已经记不得,但味道入口绵长,酒香醇厚。如果不是借他姓康的光,流年父亲恐怕喝不上这一口,是人间难得的极品。
所以倒酒时他特意抬高手腕,酒入酒杯发出动人的声响,像泉水拍击崖底的岩石,声音真好听。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康父听流父吟诵,这是流年父亲的自得其乐,他曾写得一手好字,没事儿赋两句旧体诗,从前体制内有名的才子,然而才子跟糟糠一样,都有下堂的一天。
旧时王谢堂前燕,如今他们流家也就是个普通的百姓人家。没什么值得骄傲,更没资本。一直打压得流年家抬不起头来,这也是康父的手段与心机。唯其如此,流年一家子才会以康家为救世祖,马首是瞻。
过程没一点马虎,不晓得为什么后来会走了样儿。
原以为的神不知鬼不觉,不想最后还是千回百转。康父睡不着时也曾经想,会不会真有因果,会不会真有报应?比如他真对陈莫菲的前途横加干涉,及到后来以为她不再是为什么心腹之患,这才罢手。不想兜兜转转,他们老康家到底还是败在了流年及陈莫菲手里。
然而,不能停,不能罢手,不能收手。他已经无法停手。
陈乔被他摆了一道,那小子目无尊长,忒也狂浪。他亲自上门,对方没卖他一点面子。于是手起刀落,这还是轻的,重的,取其性命。
怎样才可以取其首极?他其实想不到,不然他不会手下留情。康父到此时方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兴许脑子是真跟不上了,如果康若然是个儿男,他也许会拖他下水,但她不是,她是个女儿身,自己尚且没有办法护自己周全,还需要他的保护。
他看着女儿,心思复杂之极。
得尽快帮她找好着落,然而环顾四周,竟无一人可相托。流年都起来造了他的反,革了他的命,其他人更不堪托付。好在他手里还有钱,另外还有一大笔钱,那笔钱别人不知道下落,等若然再稳便一阵子,他会送她出国,将那些钱划归于她名下,这样她下半辈子都吃喝不愁,只希望她真能看透,不再执着于什么儿女情长。
男人,有的是。他康若然的女儿应该有这个眼界,能看得开这些。
“不想最好。不想最好。”康父不断重复,没法扼制的老泪纵横。女儿瘦了整整一圈,他爱莫能助。原来手眼通天,竟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过好自己这一生。
命运?
他不服。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不相信命运,这些年他竟可以摆布别人的命运,没有人可以摆布他的命运,老天也不行。
“爸。”康若然擦干眼泪,“晚饭吃了没?我问阿姨,她说您这两天吃的都极少。”
是的,他吃的都极少。康父这一生生命中两个人最重要:一个是妻,一个是女。这两个女人绑架了他的一生,他今生今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两个女人身上,他甘心被俘。
女儿自不必说,他对她的爱从来溢于言表,对妻的爱稍微收敛,然则她一走,他才真正慌了手脚,想起她的每一个细枝末节,都想。
然而此情此景没有办法跟别人说,连女儿都不行。女儿自己的感情事还没捋清楚,女儿心里苦,他知道。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人生的种种无奈他都晓得,却仍旧不愿意让女儿品尝。女儿不应该有想得却不可得的东西,女儿要的,他全部都要给她。
“走,女儿陪您再吃点儿。女儿亲自下厨,您想吃什么?”
康父未曾阻止,也不想阻止,女儿进了厨房,她的侧影跟夫人很像,炉灶上冒出蓝火,他见那火光十分可爱,仿佛妻没走,可能只是在卧室里闲着,膝头放一本书,灯点着,那是人间的烟火气息。来人间一场,没有烟火气怎么成?
他默然叹气,将灯全部打开,整个康宅灯火通明,老人朝窗外一瞅,倏忽一个人影闪过。那是熟人的影子,谁呢?他眨眼的工夫,那人影却又倏忽不见。
谁来的?那么熟?那身量,是个故人,一定是个故人。他再回头,甚至走到窗前,他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他什么也不怕,外人搞什么把戏都叫不住他姓康的板,他走到窗前,见窗外只有树影婆娑,兴许是眼花了,他回过头来,看厨房灯光下女儿忙碌的身影,其实厨房里还有剩菜,也足够他们爷俩儿吃了,但是不必,若然要炒新鲜的,这是她的孝心。他十分满足,觉得为了这个女儿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再朝回踱步,他猛然间停住脚,眼前一花,差点儿站立不稳,好在他就手扶住了旁边一个花架,那花盆摇了几摇,终于是稳住。
老流!
那个身影,他想起来了-----流年父亲,那身量,他太熟悉不过,他们曾经称兄道弟,有几十年的交情,差一点儿就做成了儿女亲家。
不不不,他不应该来找我。
康父觉得后背出了汗,细密一层,爬上他的身体,将他衣衫濡得湿透透的,他想回头再朝原来的地方看一眼,终究没有。不会是他,不会。他死这是第几天了?康父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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