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留意着些,待十五爷回去之后,便让人报过来。”和静望着窗外渐渐发红的西方,定声讲道:“到时本宫再去拜见皇阿玛。”
宫女虽不明白她去面圣为何还特地要与十五阿哥错开,但还是恭敬地应了下来。
此时的御书房中,不单有十五阿哥永琰,另外和亲王弘昼也在。
他与皇上之间的兄弟关系颇算亲密,今日在府中听闻了廷审之上的变故后,立即便进宫来了。
整整一个多时辰,乾隆只是批阅奏折,并未开口说话。
永琰在一旁读书,弘昼则也闭口不言,只伴在一旁,因鸟笼子和烟斗也交给了太监看管,没了打发时间的乐子,没坐定多大会儿,就打起了瞌睡来。
这是他的常态,永琰见怪不怪,皇上也并不怪罪。
直到一阵咳嗽声将他给惊醒过来。
“皇上。”高云从连忙递上温热正好的茶水,劝道:“您歇一歇。”
乾隆接过茶水吃了两口,长吁了口气,这才看向坐在下面的弘昼和永琰。
“今日廷审上的事,都听说了吧?”他这是在问弘昼。
弘昼刚清醒过来,眼神还有些迷糊地点了点头,遂摇头叹气说道:“要臣弟说,那个举人也忒荒唐了……”
丁子昱在金銮殿上撞柱自尽一事已经传出宫外,会惹来怎样的议论不说,单是史官手中的那杆笔,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了。
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见在自己当政期间的史书上留下这样的事件。
“你除了避重就轻还会什么?”乾隆看了他一眼,便倚在龙椅里,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休憩。
弘昼嘿嘿笑了两声,道:“其余的真相尚不明朗,也轮不到臣弟来指手画脚不是?总归臣弟今日过来,为得也并非是与皇兄议事不是?”
他无意朝政之事,能说出这番话来亦属正常。
乾隆一时没搭理他,待过了好大会儿,复才又开口。
“永琰,你有什么看法?”
永琰想了想,方才说道:“儿臣同五叔想得一样,真相尚不明朗,不敢妄下定论。”
“什么不学,偏学他那身趋利避祸的本领。”乾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讲道:“小小年纪竟也不愿说真话了。”
永琰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试探,连忙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乾隆抬手揉了揉眉心。
帝王疑心本就较重,尤其是近来之事更让他下意识地事事去揣测身边之人的想法与动机。
弘昼看出他的紧绷与倦态,想了一想,出言说道:“一件案子如果没法儿判,有个最笨的法子,那就是将两方的说辞都仔细地听一听,听得多了,多琢磨琢磨,总能琢磨出不对来……不如皇兄将和珅召来再细问问?”
乾隆摇了摇头。
“朕就是听得太多了。”
身边的声音太多,说什么的都有。
他道:“朕现在谁也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听。”
很难想象这话是由一位皇帝说出来的。
弘昼苦笑了一声,自然也清楚他也只是说一说而已。
“这案子虽说总归还是要判的……”弘昼又劝道:“可这如何判、何时判,最后不还得全凭皇兄做主?”
他意有所指,乾隆也听得分明。
他自然知道自己做得了这个主。
他贵为天子,做得天下人的主。
可做得好还且罢了,做得不好,固然无人敢说他错,但暗下如何讨论、后人如何评价,却定如倒戈之势。
他倒还没有自大到目空一切。
“换作你来做主,要如何判?”他随口问道。
弘昼讪笑着说道:“臣弟无治国之才,自是答不上来。皇兄倒不如考一考小十五——”
乾隆微睨着眼睛看向永琰。
永琰看了一眼弘昼,见他冲自己抻了抻眉毛。
“儿臣以为……”他似有几分犹豫,却还是说道:“应当依傅恒大人生前所请,暂免冯英廉羁押天牢之苦,赦其回府养老。”
乾隆问的明显不是这个。
可永琰仿佛没有听懂一样,闭口不提景仁宫与和珅,反而是为冯英廉‘说情’。
乾隆起初只觉得小孩子心思单纯,可其后一想,眼神却是略微一动。
眼下宫外定是众多纷纭。
原本冯英廉既定的罪名忽然有了转变,虽未经证实,但其不幸在牢中患上呆癔症的消息却已传遍。
所有的人都在等朝廷给出一个结果,一个表态。
再看向永琰,乾隆眼中便多了一抹探究。
待到掌灯时分,弘昼与永琰才迟迟离开了御书房。
外面有些冷,弘昼拢紧了鸦青色的披风,转头对永琰说道:“小家伙,你倒学得越发机灵了。”
二人走后,乾隆也未在御书房久待,眼见天色已晚,便回了养心殿。
正传膳之际,忽听得太监来禀,道是和静公主求见。
乾隆有几分意外。
他已有些时日不见和静来跟前请安了。
就连之前常来跟前晃的和恪也不常过来了。
前些日子和静损毁御赐书画,他没有斥责怪罪,但却下定了决心将其远嫁和亲。
眼下听她前来求见,思及和亲之事,念及往后父女相见之时只怕少之又少,倒也罕见地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怅然来。
“宣进来罢。”
太监应声退了出去,待过片刻,一身靛青色绣粉菊旗装的和静便走了进来。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乾隆望着面前垂首行礼的和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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