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空气愈潮湿,连续晴朗了数日的上海,可能要迎来一番降雨。
出租车在湿润夜色里飞驰,两个人穿越大半个城市去往邢学义家。
邢学义虽然身为上市公司核心部门的负责人,但平时除了药研院就是家,很少外出应酬,连房子也买在郊区,隐约有些避世作风。
汽车行驶途中,宗瑛发现盛清让一直在留意手机地图上的行进轨迹。
她知道这个郊区在七十多年前的上海还是战区,而现在距早六点只剩四五个小时,让盛清让再次落到战区,那是万万不行的。
因此她开口向他保证:“一会儿我们尽早回市区,不要担心。”
没想盛清让却说:“不要紧。”他放下手机,续道:“如果来不及,我刚好可以有别的安排,宗小姐,你不要担心我。”
别的安排?宗瑛不解。
他便解释:“盛家机器厂已确定搬迁,各项计划筹备也在进行,预计会与下一批工厂同迁。除经费、人员安排等事宜外,通行证也是亟需解决的问题。
“我们手中现有的租界及京沪警备司令部的通行证,没法一路畅通,遇到驻军就不管用了,因此想顺利迁转,需另向驻军申领通行证。
“就算今天不来这里,过两天我还是要过来领通行证,今天这样反而免去来时路险,所以请你放宽心。”
宗瑛理解的同时,也深深感受到内迁之路的麻烦与危险。
她不再多言,汽车也终于在一栋小别墅前停下来。
因为不再着急赶回去,宗瑛也没叫出租车多停,付了车费,出租车即调转车头迅速驶离。
为避开监控,宗瑛撑起伞,盛清让马上领会,接过伞柄替她撑着,只见她迅速打开勘验箱,蒙好口罩带上手套,又听她讲:“只有门前一个监控,避开那个就可以。”
她说罢提箱走到门前,伸手轻轻上滑门锁盖,密码键盘立刻显露出来。
宗瑛从勘验箱里取出刷子和碳粉罐,蹲在密码盘前抬手耐心刷扫。
盛清让手持电筒给她照明,另一只手撑着伞躲避监控摄像头,视线一直盯着密码盘。
常按的四个数字从上到下依次显现——
1,4,9,0.
宗瑛握着磁性刷的手,突然顿在了空中。
额颞处薄薄一层细汗,她整个人愣在密码盘前,满脸写着意料之外的惊愕,还未及回神,只见盛清让伸手去按了四个数字——
0,9,1,4.
电子密码器独有的解锁声顺利响起,盛清让和她对视了一眼。
0914,她母亲去世的那一天。
都不需要排列组合一个个去试验,就是0,9,1,4。
且从密码盘上汗液油脂的分布来看,这个密码很可能一次也没有改过。
邢学义用这个密码,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巧合。
“宗小姐?”盛清让小心唤了她一声。
宗瑛倏地收起满心疑问,迅速清除密码键盘上的碳粉,起身推开已经解锁的大门。
单薄月光抢着进门,为他们探路。
宗瑛关上门,客厅里冷冷清清,顶高家具少,甚至显出空旷感来。手电灯扫过去,看得见空气中浮尘涌动,近两个月无人打理的家,很多地方都蒙了尘。
宗瑛环视四周,一楼并没有任何囤积的箱子,电筒往上扫,倒是楼梯上一路痕迹——灰尘被擦掉、或被无意碾踩过。
她讲:“上楼。”
盛清让紧随其后,循痕迹前行,最后见它止于二楼书房入口。
两个人在门口停住,宗瑛伸手推开门,电筒一扫,靠西侧墙边堆了几只纸箱,纸箱上还打着新希标志re,可见是从新希搬回来的物品。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箱子全用透明胶带封了,想拆箱不留下痕迹基本不可能。
宗瑛想了想,突然张嘴咬住手电,俯身抱起箱子将它翻了个身,蹲下来翻出刀片,从底部小心翼翼拆了箱。
箱子里多数是码放整齐的文件夹,宗瑛大致翻了几个,都是近期的工作文件。
她要调查的不是药物研究院,而是邢学义本人,优先关注的应该是私人物品和记录。
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筛找,时间越走越深,越走越快,不能开灯不能开窗,密闭空间给人强烈的紧张和压迫感。
宗瑛耐着性子寻,额头密密一层汗,额侧发丝都潮了。
手电筒突然灭了,宗瑛换上备用电池,抬手看一眼表,担心时间不够,转头同盛清让讲:“盛先生,这里我来找,你去看看他的抽屉和书柜。”
盛清让察觉到她的焦虑,安慰她一声“不要慌,慢慢来”,径直走向书柜。
强光电筒一层一层扫过去,聚光灯似的光束,突然在一只木头相框上停住。
相框里被光束安静笼罩老照片,是和宗瑛家里那张一样的毕业合照——里面有严曼、邢学义和宗庆霖。
区别在于这张做了放大处理,相框也要大得多。
照片里的邢学义戴了副样式呆板的眼镜,身板瘦弱,站在严曼侧后方,身边紧挨着的是高他小半个头的宗庆霖。
盛清让打开玻璃柜,小心翼翼移开相框,想看看后面放了些什么书——全套四部《中国药典》,精装硬质红皮封,摆得整整齐齐。
他正要将相框放回,却下意识停顿,手指沿书籍顶部探进去,摸到一本册子。
那册子横放着,藏在药典与书柜内壁之间,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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