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寿带着葛雍齐景山和褚瑛这三位老大人大摇大摆地到外城会馆区连吃了苏州、扬州、山东会馆三家,这才找了一家偏僻的小茶馆,出钱包下了这地方,请了三位长者小憩消食。阿六客气却不失强硬地请看店的老掌柜自己去休息,自己权充端茶递水的伙计在旁边伺候。
而这时候,张寿方才将皇帝之前交托内库审计之事道来。对此,葛雍早已知情,齐景山和褚瑛却不免有些意外,可再一想,张寿门下这些人纵使出身各异,但在九章堂中磨砺至今,也确实值得皇帝托付重任。然而,张寿接下来说出的话,就让他们全都愣住了。
“四柱结算法从唐宋沿用至今,虽说也有不断完善,但正因为时间太长,也已经被不少人找出了可以钻的空子。正如同光禄寺的弊病和亏空摆在那里已经很多年,可却一直不好动,也许是因为盘根错节,但何尝不是记账的时候,有太多可以做手脚的地方?”
“老师之前已经写了那样一套由浅入深,层层递进的算学教材,如今何不与齐先生褚先生联手,为天下苦于账目的东主、官衙乃至于朝廷,改革一下记账法?”
看到齐景山和褚瑛对视了一眼,全都若有所思地沉吟了起来,葛雍终于忍不住骂道:“你小子既然有主意就直说,我老人家已经给你背锅背习惯了,你还要再拉两个垫背的,这也未免太黑心了吧?这种小事,就算没有我们三个,你一个人难道就不能承担吗?”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褚瑛面色微妙地盯着自己,他顿时悻悻说道:“别看我,我老人家被这小子算计很多回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什么葛氏算学新编……全都是这小子写的!”
尽管齐景山和褚瑛早在这一年琢磨那《葛氏算学新编》中层层递进的算学体系时,就隐隐觉得,葛雍虽说确实算学造诣更胜过他们一筹,可要说本来还挺固执的老家伙突然就完全接受海外泊来的那一套数字符号,甚至将其整理提炼成一整套更完备的体系,这不正常。
毕竟,年纪大了的人,接受新鲜事物会更困难且不提,就算能扭转旧有的认识,可要说把新鲜事物融会贯通,然后变成自己的一整套东西,那就更难了。
如今,葛雍竟是主动吐露真相,褚瑛就忍不住重重一巴掌拍在方桌上,随即怒视张寿:“好啊,原来是你小子借用你老师的名义招摇撞骗!”
张寿早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迟早会有穿帮的一天,此时不但不慌不忙,反而神情诚恳地说:“褚先生错了,这不是招摇撞骗,凭借老师算学宗师的威德,那就能让我想传播的算学知识散布更广。这充其量只能说是借用伟力,造福于人。”
“如今也是一样,我一个人去做,别人只会在背后讥刺说,不过是一个因缘巧合得了皇上眼缘,因而幸进的小子,那所谓的龙门账也许能在光禄寺暂时用起来,但更多的人却会抱着警惕提防乃至于排斥的心思。但有你们三位师长参与,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他就干咳一声道:“之前的算学新编,用了不少西洋算学的原理,然后和九章算术中某些章目结合,其实更多的是整理,并非新创。”
“但这一次龙门账,是新创,但也借用了一些外来会计知识,而我也仅仅只有个思路。”
张寿一边说,一边直接在桌子上倒了茶水,开始蘸着茶水写写画画,给三位老大人讲解“进”、“缴”、“存”、“该”四项分账的原理,然后是进缴表和存该表,最后才是合龙门。然而,关于这其中那些细节问题,完全没做过账的他就只能两手一摊了。
而这时候,他只能用真诚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三位长者,一脸我只能想到这些,接下来就看你们了的表情。
葛雍是早就熟悉了张寿这个关门弟子的德行,齐景山却是第一次见识,而褚瑛却还忙着考虑张寿刚刚那四项分账的事——某人曾经在户部当过司官,对于核帐这种事,却是比另两位更在行。
至于研究理论数学却蔑视实用数学这种事……在如今这年头,纯粹的数学家那是不存在的,因为活不下去,会饿死!数学家素来兼朝廷官员,兼文学家,兼西席先生,甚至于……兼诗人,兼清客捧哏。一人多能,在如今这年头是再平常不过的。
阿六一点都没去听张寿和葛雍三人的谈话——因为他老早就发现了,自己和那些数字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合。如果说诗词他还能在张寿强压下背个几十首的话,那算学这种东西,他能把加减乘除都弄清楚,就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他只是时不时去给四人斟茶,时不时去到后头茶炉上烧水续水,而一面做这些枯燥的事情,他还不忘一面在心里琢磨花七夤夜过来教导他的那门新武艺,同时盘算怎么更严格地训练家里那些人,让他们更具战斗力。
眼看葛雍等人喝水喝多了,连净房都去过两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一声大喝:“好,这件事就算别人不应,我褚瑛第一个应了,嘿,三老带一新,我才不怕沾你的光!光禄寺那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张寿你尽管来找我!”
“还有,今年我会推荐几个人去考你的九章堂!”
褚瑛这一说,葛雍立刻没好气地叫道:“褚老头,你别自恃管过两年户部的帐就得意,这事儿还轮不到你占先。老齐,你就别犹豫了,如此一改,账册更加明了,是好事不是坏事。这小子既然要挤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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