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今年三月后,李长夜就再没心思往后宫添人了。
太后可能背着他添了几个,但都是品级比较低的。
如今后宫品级最高的是郑贵妃,其次就是于昭仪。
于昭仪的父兄都是能吏,其父如今位居中书令,其兄于置更是他眼下极为看重的人才。
于昭仪本身也是很有才干的,否则他也不会让她理后宫事。
有才的人难免气性大,李长夜也是理解的。
但这个于昭仪,气性也未免太大了——
李长夜看着奏折,一张脸由青转白,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黑,神色异常深沉。
某个小妖精还在他怀里幸灾乐祸:“陛下?陛下?别是气得背过气了吧?这可怎么办是好?好可怜的陛下,哈哈哈哈……”
李长夜恨得去捏她的脸,摸到她脸上,又下不了手,只捏了捏她的鼻尖,随后抬起右手——
“笔来!”
左手拿着奏折,右手执笔,直接批复了两个字,扔回案上,正要说话。
“准了?陛下准了?”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钟迟迟震惊得瞪圆了眼。
李长夜哈哈一笑,搂住她正想亲一口,却听得侍立一旁的崔舍干咳了两声,笑着打住,道:“这有什么不能准的,不正合朕意?”
钟迟迟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长夜笑了笑,抬头对崔舍道:“于昭仪的奏折,发往门下省,着宗正寺处理,晓谕天下!”
钟迟迟在他怀里念念叨叨:“陛下,你的面子呢?尊严呢?外面人要是说你不行——唔……”
李长夜亡羊补牢地捂住她的嘴,看着她笑意满溢的双眸,又好气又好笑。
那厢崔舍突然施礼,歉疚道:“小妹口无遮拦,陛下恕罪!”
李长夜愣了愣,神色一淡,道:“迟儿天真可爱,一心为朕烦忧,何罪之有!”
崔舍看了一眼在皇帝陛下怀里笑得起不来的钟迟迟,又古怪地看了一眼皇帝陛下,低头收起于昭仪的奏折,请示道:“臣这就去门下省?”
“等等!”李长夜喊了一声,略作沉吟,道:“拟诏!”
崔舍铺纸磨墨的时候,钟迟迟也停了笑,若有所思地看了皇帝陛下一眼。
皇帝陛下没有看她,一边轻抚她的秀发,一边面露思索,似乎在斟酌圣旨怎么写。
待他开口说了两句之后,崔舍便震惊抬头,笔也停住了。
“陛下——”钟迟迟不自觉地唤了一声。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朝崔舍一点头:“继续写!”
崔舍忙敛神肃容,端正下笔。
“……惊闻淮南入秋以来数月未雨……朕晨兴夕惕,惟念前非……顺人情以作事,感天意以致和,从古以来,其道由此——”
“今昭仪于氏所奏,醍醐灌顶……顾省宫掖,其数实多,离别之苦,颇感人心,怨旷之思,有干和气……”
“……户籍不盛,何以聊生?诸如纳妾蓄婢,于民生犹不可取;朕为天子,当作天下表率……两宫眷属,凡未有诞育者,归其戚属,任从婚娶——”
说到这里,感觉到怀中人柔软依偎,将脸埋进他怀里,看不见神情,却整个姿态都露着柔情蜜意。
李长夜忍不住扬起唇角,轻抚着她的背脊,继续说道——
“妃嫔宫眷,均侍奉有功,凡出宫归族者,品级俸禄再升一等,着礼部重拟封号,若有再嫁,朕另有妆奁……”
李长夜说得很快,除了一开始思索了一会儿,开始写后,几乎没有什么停顿。
崔舍写得也很快,李长夜说完后没多久,他就停了笔,重新铺设圣旨,准备誊写。
下笔之前,又犹豫抬头:“诏书与奏折一出,恐怕于昭仪——”
李长夜笑了:“她有那个胆子要休了朕,这点风雨担不下?”
崔舍忍不住往他怀里看了一眼。
遣散后宫的风雨原是因这人而起,如今倒被皇帝陛下推到了另一人身上……
大概他的眼神复杂了点,就惹得皇帝陛下警告了一眼:“看什么看?写你的诏书去!”
说罢,抱起他名义上的妹妹起身,朝后面走去,低笑声带了点逗弄,隐隐绰绰:“……朕的皇后……是不是累了……”
……
奏折和诏书发出去后,风波来得很快。
午睡到一半,门外就有了动静。
李长夜拍了拍同样被惊醒的美人儿,轻声道:“没事,朕去去就来!”
美人儿可不是好糊弄的,眉眼倦倦地说:“也别让于昭仪太受苦了。”
李长夜含笑应下,披衣走了出去。
御辇向西,过朱墙,进了太极宫。
太后的昭庆殿内,宗亲中辈分比他高的都到了,一见到他便迎上七嘴八舌地劝谏。
李长夜环顾了一圈,除了宗亲,嫔妃们也都到了,神色紧张有之,眼泪汪汪有之,只是少了一个人。
“于昭仪呢?”他问道,迟儿可是难得嘱咐他看顾谁。
“那个贱婢!”王太后一提起于昭仪便气得浑身发抖,随手指了一名内侍,“你!去把于允元给哀家喊来!哀家倒要问问,他们于氏是怎么教出这么个犯上忤逆的女儿的!”
荆王也满脸怒色:“于氏昭仪胆敢如此,焉知于氏父子没有心存犯逆?”
“对!”王太后如遇知音,“于允元教出这样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拜相!罢了他!”
李长夜笑了笑,道:“母后与皇叔想罢朕的宰相?”
王太后和荆王神色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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