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离奇的梦境,后头愈发支离破碎。
梦境里和现实中一般,李湛即位后设了星官一职,命姜家子弟遍访失落的星卜之术。
四野郡县的消息传回京都,说姜家子弟寻访的是长生之道。
京都的人们都默契地恍若未闻。
皇帝求长生,自古以来都不是一件稀罕事。
童辛年轻时听到这些传闻后很是不以为然。
而在这梦境里,她看见紫衣星官跪在御书房里沉声回禀:“臣有负陛下之托,卜出娘娘命格不全,却不知如何破解……”
星官的话说得委婉,姜皇后的命格不是不全,而是一派死寂。
可她还活着。
星官不敢多说,也不敢多想。
星官心神不宁,李湛的面色却很平静。
他很平静地问道:“可能用朕的阳寿补皇后的命格?”
星官神色大骇。
童辛也大为震惊。
在童辛的认知里,李湛自幼就是一个寡言冷肃之人,他做了皇帝后话更少了,喜怒也更莫测了。
这样一个人,就连他和小姐成婚的那日,喝了那么多酒,面孔红得仿佛能滴下血,最后也没有失态,只是在挑盖头时误唤了声“小姐”。
那种时候,他可以唤她的小字、或者唤她娘子,唯独不该唤她“小姐”。
当时挤在屋外的一众人听了都窃笑不止,甚至有那胆大的小将出声喊道:“主公,错了!”
童辛就觉得,李湛那晚应当是醉了。
后来李湛纳张氏的时候,虽然张家有意大肆铺张,在金陵城里摆了流水席,张氏娘家的父兄和蜀军将领络绎不绝地向李湛敬酒,可童辛远远地瞧着,李湛不仅神情举止和平常无异,就连面庞也没有红,仿佛他喝下去的不是一碗碗酒而是水。
尽管张老头有些不尽兴,但童辛心里却很熨帖。
纳妾罢了,偏要办得如大婚一般,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终究只有小姐,见过他酒酣耳热的少年情意。
所以童辛一直都知道,小姐之于李湛到底是不同的。
却是在这梦境里,她才意识到,那“不同”,非是她以为的一点、一些不同,而是迥然不同。
是,一位帝王不求万岁、甘愿折寿的不同。
这是梦境,还是她从前所不知的真实呢?
童辛有些迷惘,但更多的是释然。
梦境的最后,童辛看见身着朝服的皇后在太庙里祈愿:“愿大周国泰民安。”
“愿我的夫君万事胜意。”
而她身侧,彼时春秋正盛的新帝说的是:“愿大周国祚绵长。”
“愿我的妻子安康喜乐。”
梦境结束了。
童辛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脸上、枕上都湿漉漉的。
童辛看着湿了的枕巾,耳边是小桃在催促着:“嬷嬷,您快些起身,我今晨听皇后娘娘身边服侍的小桂子说,今儿天好,太后娘娘吩咐皇后娘娘陪她老人家四处走走,我一才得了信儿就忙跑来提醒您!”
见童辛醒了,小桃就一边服侍她起身,一边絮叨着:“虽然咱们殿里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您老人家教我的,有备无患嘛……”
童辛这会儿还有些迷糊。
皇后娘娘要来?
多好啊!
她想对小桃说,不必担心,皇后娘娘最是仁善宽和,她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不要说打骂下人了,就是重话也没有听到过几回。
不过,太后娘娘又是谁呢?
童辛想到这里,神思才恢复了清明。
要来的,不是她的皇后。
她的皇后,再也不会来了。
童辛拿起热帕子擦了擦脸,简单梳洗了一番后,带着千秋殿的人快速地里里外外检视了一遍。
她得守着这些物件。
这天,千秋殿的人候了一天,眼瞅着夕阳西斜,本以为娘娘们不会过来了,不曾料想凤驾竟然这时候来了。
童辛走出殿外跪下接驾时飞快地看了一眼,为首的张太后穿着绛色裙衫,她周身的珠翠在夕阳里熠熠生辉。
童辛就想起梦境里,那个穿着红色斗篷站在蜀郡城墙上的少女。
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仿佛不曾变过。
不多时,一双缀着珍珠的蜀锦绣鞋站定在童辛身前。
低头跪着的童辛看不见张太后的神情。
那绣鞋仿佛停了一会儿,又仿佛只是停了一瞬,然后抬步走进了千秋殿。
童辛这才起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张太后被皇后搀着,兴致寥寥地在千秋殿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侧殿书房里,抬头看向壁上的书画。
太后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皇后,哀家不懂这些,依你看这些书画如何?”
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随行的内官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
谢皇后却仿佛察觉不到殿内的紧张气氛似的,她仔细地一一观摩过那些书画后,才恭敬地回禀道:“母后,媳妇才疏学浅,只看得出这些书画都是颇有功底的佳作,却说不出具体是怎么个好法。”
皇后明明答了太后的问题,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答。
侧殿里就更静了。
张太后嘴角噙着冷笑看着皇后:“你倒是滴水不漏。”
又低声叹道:“娇娇若是有你一半圆滑……”
娇娇是先皇后的名讳。
侧殿里的众人噤若寒蝉,所幸张太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转身走出了侧殿,念了句:“我既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
皇后就仿佛没有听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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