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让人寒透心的冷冽话语,从齿间溢出。
何侠伸出去的手一剎那停下,凝在半空,再也无法向前半寸。娉婷的目光似与他碰上,又似什么也看不见。
她眼眸中的温柔、灵巧、好奇、狡黠,统统不在了,何侠只看见藏在眸子深处的寒冷,还有不解和痛心。
何侠怅然收回手,垂眼道:“娉婷,你变了。”
“娉婷已不是当日的娉婷。”娉婷惨笑,微顿,幽幽地问,“少爷还是当日的少爷吗?”
何侠倾前,仔细看着娉婷。当日不再,咫尺之间,隔着天涯海角。
他百感交集,叹了口气,柔声道:“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我写字,你磨墨;我舞剑,你弹琴。我去哪儿你都跟着,离一步也不依。长大后,每次出征你都跟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我小敬安王的威名其实有一半是你挣回来的。要是能回到从前,那该多好。”
“从前?”娉婷失神地憧憬片刻,眼中恢复清冷,淡淡道,“不错,从前我们制出那药时,你亲口对我说,这药会毒害小孩,有损天道,我们只能用它当mí_yào,不能用来杀人。”
何侠浑身一震,气到极点,竟连声音也颤抖起来,冷冷道:“从前敬安王府还在,从前我爹娘也还没有被贼子害死。”
宛如血红色的闪电蓦然撕裂天空。
“什么?”娉婷失声,猛地站起来,不料双膝发软,又跌回床边。
“我敬安王府对归乐有功无过,已经决定放弃一切归隐山林,谁料何肃那贼子定要斩尽杀绝。也是我不好,不该兵分两路,和爹娘分开。何肃,我何侠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他咬牙切齿,点漆眼眸回视娉婷,柔声道,“爹娘已去,我又没有兄弟姐妹,最亲近的人只有你了。”
娉婷怔住。
王爷去了……王妃去了……
养育了自己十五年的恩人,撒手去了。
没有他们,自己会否早就在饥寒交迫中成为城外一副小小的枯骨?会否和赫赫扬扬的敬安王府没有丝毫干系?
那样,何肃忘恩负义屠戮功臣的那一场冲天大火就不会与她有丝毫干系,她也不会阴差阳错流落东林,遇上归乐的死敌楚北捷,以致掏出一颗芳心,双手奉上。
思绪随风飘到千里外已成废墟的敬安王府……还记得那一天,慈爱的王妃牵着她胖胖的小手走到正低头练字的何侠面前,笑道:“瞧,多讨人喜欢的女娃娃,和我们敬安王府有缘呢。侠儿,你知道什么是缘分吗?”
何侠放下笔,只瞅着娉婷笑,央道:“你别动,就站在那儿。我帮你画画儿,可好看呢。”
一笔画下去,她成了何侠的侍女、伴读、玩伴、军师,甚至差点成为他的侧室。
“王爷,少爷教我拿笔啦。
“王妃说我的琴比少爷弹得更好呢。
“你要再不听我的话好好背兵书,我就告诉王妃去。”
……
轻声笑语,去了,都去了。
伸手一握,往事讥笑着从指尖流淌而去。留不住。
没有可以回头的余地,若她不是何侠的侍女,怎会设下计策,将楚北捷诱进埋伏,逼楚北捷立下五年不犯归乐的契约?
若不是楚北捷代东林王族立下誓言不犯归乐,使何肃再不用担心边境之患,何肃又怎能轻易调动大军伏击敬安王和王妃?
世事环环相扣,自有因果。
想到这里,娉婷心里空荡荡的,连怨恨的力气都失去了,失魂落魄道:“少爷恨何肃无可厚非,可为何要和北漠王勾结,害死东林王的两个王子?假如东林内乱肃清,北漠立即大祸临头。”
何侠怜惜地凝视娉婷,轻叹,“不管北漠将来如何,只要能留住娉婷,我什么都愿意做。”
娉婷剧震,缓缓回视何侠,凄惨笑道:“少爷不是疑心娉婷会向着楚北捷吗?否则也不会在楚北捷立誓不犯归乐后,生怕娉婷泄漏敬安王府的去向而逼娉婷离开。”
“今时不同往日。”何侠别过头,沉声反问,“如今娉婷还能回到楚北捷身边吗?娉婷的话,楚北捷还会相信吗?”
娉婷并未如何侠预料中那般震惊,只是轻轻问:“王爷王妃已去,少爷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带你走,我们归隐山林,我会让你过得比当日更好。”
娉婷晶莹的眸子牢牢地盯着何侠,她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竟慢慢站了起来,走近何侠,仿佛要将他每一根毛发都看清楚。娉婷深深望进何侠不见底的眼眸片刻,在唇几乎贴上唇的距离,一字一顿道:“少爷的话,娉婷还会相信吗?”唇角逸出一丝黯然笑意,转身沉声道,“从娉婷离开的那日起,敬安王府和娉婷再没有半点干系。何公子请回吧。”
房内骤然安静。
几下苦苦压抑的粗重喘息后,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珠帘晃动,何侠去了。
娉婷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软倒在椅上。
除了上将军夫人因为怀了孩子而脾气古怪整日愁眉不展外,上将军府内的其他人都喜上眉梢。
东林贼军被打跑了,边疆不再打仗了,上将军果然厉害,不愧是北漠的护国大将。
则尹的上将军府喜气洋洋。北漠王接连命人送来大批赏赐,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小意思,大王最重要的赏赐,要等上将军处理完边疆事务回到北崖里后。
阳凤无心看快把小客厅堆满的各色金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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