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终身误
(一)、
落花时节忆君姿,声如鹂啭眼如丝。
信口雌黄不足奇,红烛新妆画柳眉。
(二)、
自古,旱、涝、蝗便是使得农人家背井离乡的原因。
琪官原不叫琪官,也不叫蒋玉菡。他三岁上头家乡发大水,家里头逃荒,没了地,便狠狠心把这个儿子卖了,好去租田种。
没过两年,竟又是回乡去了。
这是班主告诉蒋玉菡的,被卖时他还不记事,班主这么说了,他便只能信了。
蒋是师傅的姓,师傅名叫蒋玉荷。
师傅说,太师傅叫蒋玉莲,再往前的,虽不知名讳,但左不过也是那么个名儿。
祖师爷英年早逝,师傅便接任霁云班的台柱子,也唱小旦。
幼时,师傅常搂着蒋玉菡,同他说起太师傅的事儿。
不过是九岁登台、十岁成名,十一岁便成了台柱子。而后,东家逢着绫罗绸缎求曲,西家捧着金子银子求见,这府要来赎人那府跟着来抢人。
从日升唱道日落,嗓子也哑了腰也僵了,班主又逼得紧,一拖便拖出了病来,不过小半月便去了。
是年,不过二十岁罢了。
蒋玉菡五岁时,班主开始给他喂药。
六岁,开始浸药浴,练身段。
七岁开嗓,同师傅学唱戏。
九岁,始登台。
一切的一切,恰如蒋玉荷当年一般,也是蒋玉莲的当年。
(三)、
雍正十一年,蒋玉菡十二岁。
九月,靖远大将军顺承亲王锡保,因在策妄阿拉布坦长子噶尔丹策零出兵劫掠克尔森齐老时,未能及时出兵,贻误战机,帝问其罪。罢其大将军之职,削其爵位。
其长子熙良,夺亲王世子位。
父亲丢官去爵,自个儿也跟着成了闲散宗室,熙良倒是没有什么担忧的样子。
左右圣上开恩,既没抄没家产,原先的王府也还叫自家暂住着。熙良倒是过起了提笼架鸟的日子来。
这日,熙良正带着几个豪奴去琉璃厂。因不愿在胡同里边瞎转悠,一行人便晃晃悠悠的沿着护城河前行。
半道上便见到前头新开了一家茶馆,里边儿依依呀呀的正唱着戏。
“......不曾建甚奇功,便教你做元辅,满朝中都指斥銮舆。眼见的平章政事难停住,寡人待定夺些别官禄。”
熙良原就是爱戏之人,侧耳细听之下,却是哑然失笑。
“好好儿一段《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明明是仙吕端正好,竟叫个小娃儿唱!不像是正末,倒像是个旦角儿了!”
熙良摇了摇头,正抬脚欲走,那正末又唱起了幺篇来:“且着你做节度渔阳去,破强寇永镇幽都。休得待国家危急才防护......”
将左手的鸟笼顺势塞到仆从的怀里,右手正摇着的折扇往左手一扣,熙良整了整袍子,举步踏入茶楼。
只见那台上扮唐明皇的正末,身长约摸四尺半,瞧着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一板一眼活灵活现的,瞧着真叫人忍俊不禁。
听他的念白,抑扬顿挫,着实好听。再加上那一口好嗓子,嘹亮、清脆,端的是一个唱小旦的好苗子!
(四)、
熙良寻了一靠前的桌子坐了,除了身边惯常跟着的护卫苗迟,旁人都坐别桌去了。
要了壶碧螺春,又叫了几个茶点,便打发小二去把戏班子的班主寻来。
霁云班班主敢来京城混饭吃,又拉扯起这么一个茶馆,自是有所倚仗的。
听了小二的来意,倒也不急,先问明白了衣着饰物、下人仆从,闻说是个的黄带子,方施施然站起身来,来到台前。
“小的是霁云班的班主魏起,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熙良呷了口茶,伸手遥指台上,对着那正末点了一点,“这么个可人儿,合该唱一曲贵妃醉酒!唱那个唐明皇做什么!暴殄天物!”
魏起赔笑道:“这位爷,这孩子小名琪官,最善唱旦角儿了!今日原是代别人上的,平日里头,他都是唱《西厢记》的。”
“崔莺莺还是红娘?”
“崔莺莺。”
熙良逗了逗画眉,“感情好。这折戏唱完,叫他下来,给爷唱两句。”
那魏起道:“这位爷,琪官她......”
一旁的苗迟笑了笑,递上一锭银子。
“好嘞!小的这就去后面候着,等这戏唱完,立马给您带来!”魏起赶紧接过银子,点头哈腰的往后面去了。
蒋玉菡倒是净了脸才出来的。
他原想着要回去服侍师傅,不知为何蒋玉荷同蒋玉莲一样,二十刚出了头便病的起不来身了。
忽听班主来说,前头有客人叫戏,心里头自是千万个不乐意。
到底推脱不得,一时也来了气,偏要先下了行头。
魏起气道:“养你这么些年,教你唱戏,让你去唱两句怎么了?快走快走,回头把皮绷紧了,老子揍死你!”
蒋玉菡一想,自个儿还得照顾师傅,可不能有伤!
只是一时手快,脸上的彩已擦了一条......眼见着班主脸都青了,他忙说:“班主莫气,琪官想着,外头那客人可是要听《西厢记》的,我若是顶着一身唐明皇的行头去唱崔莺莺,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魏起一听,脸上立马堆起了笑来,慈爱的拍了拍蒋玉菡,“好孩子,亏你想到周到。快一些把去脸洗净了。到底我儿生得好,就换月白色那件袍子,用天青色的那条玉带把腰束了,再描个眉便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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