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很震撼,但不恐怖。还有点好笑。
小壳没有笑,站在门口又看了一会儿,那家伙始终一动不动,连眼都不眨一下,就好像他在那里那一个姿势已坐了千年。两只手从肩周处直直垂下,耷拉在大腿两侧。跟折了似的。右颊紧紧贴在桌面上充当支点,嘴唇被脸颊挤压得微微嘟起。
小壳终于走进了黑漆漆的书房,“干嘛不点灯?”径直拿了火刀火石,燃亮红烛,罩上纱罩。
沧海余光瞥着他,喃喃道:“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嗯?你说什么?”小壳回过头,那家伙又哑巴了。小壳找了个他斜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因为紧张计划的实施,有点局促,两手埋在膝间,想着主意。两个人都像石化了一样,只有烛光不时跳动。
“……你刮过胡子吗?”
“啊?”小壳抬起头,被拉回现实。
沧海猛然支起上身,吓了小壳一跳,“我说,你刮过胡子吗?”两眼很亮,但是无神。
“啊……呃……”小壳在斟酌着答案,“偶尔。”
“什吗?!”沧海瞪着他,声音不太响亮,“你都刮胡子了……那为什么我就不长呢……”愣愣说完,“唧”又贴了回去。
小壳反应了一会儿,嘿嘿笑起来。“别伤心了。”
“什么伤心,我伤的是自尊。自尊!懂吗?!”两臂直直伸在桌子上,拍了两下。
“嘿嘿,那就别伤自尊了。”
“哼。”手又垂到桌下,一个人赌气。
小壳想了想,道:“哎,跟你说个事。”
半天,沧海才闷闷说道:“要是劝我去那个无耻的人渣那儿,趁早闭嘴。”
“……不是,我是想跟你说……”唉,还是很为难,“我……我今天练功踩碎了师父家的所有碗碟……还有杯子……”
沧海侧趴着没动,懒懒道:“所以呢?”
“所以……师父说让你交学费……还有买碟子的钱……”垂着头抬起眼皮看他。
沧海比陈超冷静多了,“你踩碎了凭什么让我赔?你是他徒弟凭什么让我交学费?”
“哎……哥……”
沧海上臂伸直垫在头下,其实是为了掩盖叹气的声音,翻了翻眼睛,“……柜子里,自己拿……省着点踩啊。”
“知道了!”小壳笑逐颜开的蹦起来,冲向柜子。
沧海心念忽动,急道:“哎等……”猛然回身,小壳已经拉开了柜门。
成千上万张纸片从敞开的柜门里滑落,散了一地,盖住小壳的双脚。“这是……”每张纸上都画满了画,每张纸上都画着花枝花叶,每枝花枝花叶都工稳细腻,每张画还都赋了彩。
却唯独没有花。
小壳的双眼一下子湿润。
沧海默默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叠银票塞在小壳手里,默默蹲下身,捡拾着画稿。
小壳脚从画稿堆里抽出来,站到后面。原来他每天不出屋的时候就是在干这个。
沧海又捡了几张,忽然低声问了一句,“有小花的消息了吗?”小壳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
小壳摇了摇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又低声道:“没有。”
沧海依然低垂着头,专注的收拾好画稿,放回柜子,关好门。
黎歌恰好送了他的晚饭进来,他竟然二话没费乖乖的走到桌边,乖乖的坐好,乖乖的端起饭碗,乖乖的拿起筷子,乖乖的吃起来。
黎歌愣了愣,用眼神询问小壳。小壳耸了耸肩膀,又见黎歌在旁,那家伙不会说很过分的话,便道:“喂,你还是去神医那儿。”
沧海不语,但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
“你若是去了,对大家都好。省得无辜的人跟着你受罪。”
沧海的筷子“叭”的拍在桌上,大声道:“他无……”瞥见温柔的黎歌,“耻”字没有说出来。
小壳肝颤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利诱道:“你不是想早点工作么?到神医那里治好了伤,我们马上就走,好不好?”
“我不去!”饭碗也摔在桌上,“你没见过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神医嘛。”见沧海眼一瞪,又道:“那你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沧海怒道:“他是个人……”“渣”字还是没有出口。
黎歌忽然插口道:“但你和他是朋友,不是么?”
沧海肩膀立刻垮下来,弱弱道:“所以才讨厌啊……”
“那你……”
“小壳你再说就叫你好看!”
屋里忽然沉默下来。黎歌道:“那我去看看石大哥的门轴修好了没有。”向着沧海略微福了福,退了出去。
黎歌一走,沧海就推桌而起。
小壳道:“你又不吃了?”
沧海站在当地,右手食指搔了搔发际,忽然开始解衣裳。小壳吓一跳,“哎你干嘛?”只见沧海解开裤带。“哎你别……要不去茅厕要不拿马桶……”
“只是裤子系太紧了而已,”将腰带整根抽出来,“从系一下就好。”
小壳呆住了。“那根腰带……”细细长长淡灰色的布带……
“不错,”沧海将腰带托在手里,凝视道:“蓝叶的那根。”
“怎会……”
“上次给任叔叔输血,用来绑手腕的嘛,后来……他死了,我想这也是他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好事嘛,所以就留下来了。”若无其事的说着,就要将布带系回腰间。
小壳喉头已经哽咽,盯着沧海的眼睛,认真问道:“你认为佘万足的死和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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