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屏南城。
王记,天香楼,二楼雅室。
带着乌铁面具的年轻人与年至天命的中年人对坐。
墨的右手骨指扣了扣桌面,意有所指:“你的身份一眼便被认出来了啊,七老爷子。”
你曾让她见过你?
铁冲棠将杯子拿起:“我可没有像你面上那副面具那般惹眼。”
墨撇了撇嘴角。
“我已经十年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了,近年来也只有一次露过面,她没有可能见过我。”
墨见他不再说话,追问:“哪一次?”
铁冲棠怔了怔,神色逐渐恍惚。
十几年前的江湖,是属于铁冲棠那一代人的。
上一代的江湖人才济济,各领风骚,如江湖十大剑客的榜首古刹冷,有一双可以巧艺夺天工的巧手紫琉璃,立誓杀尽天下负心人的千面郞君,初代鹰爪功的开山鼻祖鹰爪王,名枪“青梅煮酒”的传人李当空……
当然还有林玲,当年江湖六大名剑的剑主之一,早已香消玉殒的女子剑仙——也是芜王妃,苏凌月的生母。
他铁冲棠也凭着一手高深的点穴手法与不错的武艺,算是混成了名侠。一代江湖老去,新一代江湖诞生,他也就跟着老去的江湖退下幕台。
近年来唯一一次露面是因为一场战争,一场跟几十年前的渡疆之战同种性质的战争,一场甚至吸引到了三大地域的江湖的战争,一场死了很多人的战争。
中北战争。
这场战争的两个主角是中原和北疆,而战争中最初也是最有名的一场战役是在一座名为残阳的城池,所以那场战役被命名为残阳战役。
那一战,他铁冲棠自报名号投军,干掉了中原四名大将加上十余名铁骑,扬长而去。
铁冲棠被对面的墨唤回思绪,默然看向他,破天荒没有回应,低头夹菜。
看到铁冲棠有意结束话题,墨若有所思:“不方便说?”
铁冲棠停下筷子重新看向墨,状似认真:“食不言,寝不语,你娘没有教过你?”
——这铁冲棠也真不愧是个老江湖。
墨差点没给憋出内伤,立刻回道:“没有,我根本没有娘!”
铁冲棠一僵,忽然有了些歉意,而墨旋即站起身,直接走出了这间雅室。
一楼,灯火通明。
有些嘈杂的十数张方桌中,有张靠近角落的桌子围坐着五六个生意人。打眼望去,他们似乎与周围的喧哗格格不入,可若真正注意他们,又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从楼上走下来的墨一眼看向了那张桌子,他微微想了想,抬步走了过去,那几个似乎是生意人的壮汉,看到墨的身影,先是一怔,神色变得恭敬了许多。
墨很随意的坐到桌前,就像一开始就该坐在这里一样,低声道:“走吧,我跟着你们这队。”
那几个人听到墨的话,神色忽然变得很古怪甚至可以说是精彩。
可惜墨刚刚说完就起身率先走出去,并没有看到他们变幻不定的脸色。
屏南的闹市灯火辉煌,熙来攘往的人群就像潮水。
他们先后走出了酒楼,其中一人跟上墨,给他带路。
虽然不知道首领为什么要找苏凌月,但墨确也听到过这个神秘而美丽的女人的传说。
她的传说很多,
有关她的传说也和她的人一样神秘而美丽。
江湖中的英雄豪杰,几乎人人都想见她,可惜也几乎没人能够一睹真容。
他知道,他们现在要做的是一件很奇特,很有趣,也很刺激的事。
他们要去找苏凌月,再将她“带”回去。
只不过他们停在了一个令墨意想不到的,也绝不可能想到的地方——妓院。
“七长老说越是不可能的地方,她越有可能藏在那里。”领头的人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对墨道。
墨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他显然是个很善于控制自己的人。
他道:“你们是负责这条街的人。”
这些人在听着。
墨继续道:“这家流云阁是在距街头较远的地方,你们为何先找这里?”
——因为他们以为这就是墨的目的。
可惜谁也没敢说出来。
闭紧门窗的昏暗房屋里点着两盏烛火。
微微闪烁的火光,将坐在烛台前的女子身影,照影在墙面上。
屋里有人,很多人。
世上从来不公平,有些人即便地位再高,隐去身份很容易就泯然众人矣,有些人那强大的气场却是世界中心,随便站在哪里都如同鹤立鸡群。
如若这位坐在烛台前的西域芜国苏凌月,再比如,站在这群人当中的盖离。
盖离是个少年,
一个刚即束发的少年,
他的站位却是这群人里的主导位置。
这个少年面容干净清爽,目光炯炯,有份儿清透味道,看上去可爱无害。身着白色劲装,手里提着一个褐色的包裹。
“那么苏令主,”盖离言笑晏晏:“虽然我们已经很熟了,但这是将军定下的规矩。”
“嗯,”苏凌月回应一声,手伸向腰间摸索一阵,从深紫色的腰带内层抽出块铜牌。
这块铜牌上有个凸起的“绝”字。
她将这块雕着“绝”字的铜牌递给盖离。
盖离坦然接过,细细打量了一阵,便将它还给了苏凌月,接着抱拳拱手:“见过苏令主,令主大人今日不穿白衣穿紫装也很漂亮。”
“承蒙夸赞,”一身浅紫衣衫的苏凌月重新将令牌塞回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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