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兴是个性情懦弱的人,他的处世哲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不起的人和事儿能躲便躲能忍让就忍让,就是天上掉个树叶都怕砸着脑袋。即使家被抄、人被斗甚至做人的尊严都被严重践踏,尽管其内心有着委屈不满甚至愤恨,但依然是小心谨慎的活着,唯唯诺诺的接受着革命群众的监督改造。可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宜静的死彻底激怒了王鸿兴,他认为自己家庭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都与叔叔的家人有关系,在料理完了淑珍和宜静母女俩的丧事后他决定要到叔叔家为死去的家人讨个说法。
桂芳听说王鸿兴要去王云龙家讨说法就问道:“鸿兴,你去二叔家去讨说法实际上就是去闹事,就不怕别人抓你这个资本家的小辫子?”
“哼,我是资本家二叔家也不算好成份,谁怕谁啊!资本家和伪警察打架,外人顶多说这是狗咬狗!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怕什么?”
“你说的也是个理儿。”桂芳听后不但不制止,反而捋胳膊挽袖子的要和丈夫一起去。
王夫人对老伴说:“唉!去吧,你就让他俩去吧!这气总憋在心里非得憋出病来不可!让他们到二叔家撒撒气也好,别太过分就行了!”
王云清听夫人这样说便不再阻拦了。
这天中午,王云龙一家人正吃着午饭,王鸿兴夫妇就怒气冲冲的拎着一个黑布包裹来到他们家。王鸿兴得屋来就厉声问到:“二叔,淑惠在不在?”
正在吃着饭的王云龙见鸿兴两口子来者不善就莫名其妙放下碗筷,他站起身来问道:“哟,大侄子啊,你们俩口子不看叔叔也罢,来看叔叔就这样横眉立目满脸煞气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坐在一旁的王鸿祖虽然被从革委会主任的位置上赶下来了,但心里仍然看不起王鸿兴这个堂兄,他拿着厂领导的腔调说:“王鸿兴。你不好好上班接受改造,到我家胡闹什么?”
王鸿兴一声冷笑说:“哈,王鸿祖,你以为你是谁呀?你现在混得还不如我呢。你就闭上那张臭嘴吧!我今天是来你们家讨说法的,你少跟我废话!”
“讨说法?讨什么说法?”王鸿祖颇感奇怪的问。
王鸿兴说:“你妹妹淑惠在哪?你问她就知道了!”
“你们快说,淑惠那小泼妇在哪?”桂芳站在王鸿兴身边,她柳眉倒竖的叉着腰问。
“你们找我闺女有什么事儿呀?说出来我再告诉你们!”郑美芹与桂芳是针尖对麦芒的冤家,她歪着个脖子斜着眼,用形体语言表示出对桂芳的极度蔑视。
桂芳忿忿的说:“知道吗?你们家淑惠把我们家宜静给欺负死啦!,我们找她讨人命债来了!”
王鸿祖吃惊地问道:“好好的宜静怎么会死了?我怎么没听说呢?”
“不信就看看这个!”王鸿兴推开桌上摆着的没吃完的饭菜,把黑布包往饭桌子上一放大声说:“我要你家淑惠为宜静和我姐偿命!”说罢他解开了黑布包裹。
王云龙夫妇和王鸿祖一看到黑布里包的东西立时就傻眼了,原来黑布里包的是个骨灰盒。这个骨灰盒是黑色木制的,里面装着宜静和淑珍的骨灰。骨灰盒的前面分别放有淑珍和宜静的遗像。
一般来说,活着人是不愿看到骨灰盒的,如果是自家人的骨灰还能接受,但是把别人家的骨灰拿进自家屋里那是不吉利的事儿,特别是骨灰盒被放在吃饭桌上更是叫人心里别扭。这两个骨灰盒雕刻的很精美。骨灰盒上两个死者的照片虽然都是微笑着的表情,但在王云龙一家人看来。淑珍和宜静的眼睛在紧紧的盯着他们,眼神里透出的是忌恨和哀怨。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骨灰盒,郑美芹先是愣住了,然后就“啊”的叫了一声,捂着眼睛蹲到桌子底下不敢再看了。
王云龙惊恐的喊道:“鸿兴,你们别把晦气带到我家来!你们快把这东西拿走!快点!”他刚喊完心里就一阵恶心。刚吃下去的饭菜一下子吐了出许多。
年轻王鸿祖算是镇定一些,他慢慢贴近那两个骨灰盒仔细地看起来。“大哥,宜静和大姐真死了?这里面装的是她们的骨灰?”他战战兢兢的问到。
王鸿兴气哼哼的说:“我们刚从火葬场取骨灰回来,我们骗你们干什么?”
王鸿祖指着两个骨灰盒问:“她们是怎么死的?”
王鸿祖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说:“宜静本来被应征入伍了,后来又被取消了入伍资格,她心里本来就难过。然后又在大街上被淑惠带人连羞辱带暴打。回家后她想不开就摸触电自杀了,我大姐情急之下救她也触电身亡,这一死就是两条人命啊!你家淑惠真可恶啊!我要让她给死者下跪认罪!”
王鸿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悲愤的失声痛哭起来!
桂芳也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她指着王云龙几个人骂道:“不但淑惠不是个好东西。你们全家没有一个好人!带人抄我们家的是你们家人,游街批斗我们的是你们家人,害死我爸的还是你们家人,你们知道我们心里有多难受吗?但是不好受也得忍啊,牙掉了往自己肚子里咽,要哭在家偷偷的哭,忍得了的我们忍了,忍不了的我们也都忍了,可你们还不放过我们!这次你家淑惠又把宜静给欺负死了连带着我大姐也死了。如今我们已经忍无可忍啦!你们今天必须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否则我大姐和宜静在阴间也会向你们索命的!”
脾气暴躁的桂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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