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东升,她还在犹豫着是否前去靖阳侯府。这几天,她一直等着阿奕,希望他回来找她。
可最终,等来的只是靖阳候府的范管家,还有那五百两的酬银。
其实她心里头明白,靖阳候府既然送来银子,一方面是感激自己收留阿奕,另一方面也是在以银子的方式打发自己。
因着村民需要银两,沈晗月二话不说,就收了下来。
那她现在去靖阳侯府找阿奕,说不定会被说成爱慕虚荣,舔着脸想攀高枝的女人。如若这样,她连侯府的门都别想进去,更何况是见到阿奕?
沈晗月心中难受,曾经与叶恒的相依为命,早就亲如一家。如今叶恒穿成傻阿奕,她没亲眼瞧见他平安,怎能安心做其它打算?
不管怎样,还是应该去靖阳侯府试试。心里有了决定,也就不再蹉跎,她抬脚便往京城走去。
“月姑娘请留步。”这个嗓音是宋先生的,沈晗月循声望去,看见宋先生牵着马,站在河滩那头的不远处。
沈晗月有一种抛弃别人,又被抓个正着的感觉,很不好意思:“宋先生,我……”
宋先生将马牵到她的跟前,开口道:“那日你离开后,一直没来南山寺,于是鄙人按着你先前留的话,去了沈侍郎府。当时沈府的大公子不在府里,便留下手书。昨日他们寻来,鄙人觉得他应该是你的家人,是这样吗?”
沈晗月抿了抿唇,没有应话。
宋先生叹气,见她有难言之隐,没有继续追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月姑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宋先生,我……我没有恶意的。”
宋先生浅笑,“月姑娘心怀慈悲,鄙人怎会将你想做歹人?只是……月姑娘说走就走,不知日后,还会回定安村吗?”
“也许会吧!”沈晗月不敢确定,转而一想,阿奕就在京城,又道:“会的,会回来的,我还要看着大家过上好日子呢!”
“你……你将靖阳候府送来的银钱,全都交给鄙人,自己的盘缠可够?”
沈晗月点头,“够的,宋先生,我昨日给你的册子,可有不解的?”
宋先生笑道:“月姑娘将所有的安排,写得如此详尽。琳琅新奇的点子,足以让定安村热闹三年。虽然有些措辞与错字,鄙人猜测起来颇觉头疼,但月姑娘想得周全,用心良苦,鄙人着实钦佩。”
听他这么说,沈晗月感到羞赧,宋先生才是值得敬佩的人。而她不过是个甩手离开、半途而废的人。只有宋先生这样持之以恒、兢兢业业的为村民谋活路,才是值得敬佩的活菩萨。
宋先生从怀里掏出册子,是她昨日亲手交给他的那本,里边的内容,她是呕心沥血三天三夜,一字一句亲笔写上去的。不但要苦思冥想如何表达,就连那些繁体字,都常常让她措手不及。
所幸,她还是将整个思路整理了出来,其中包括人员的分配与添加,还有银钱的管制,就连发展不顺利的法子,以及积累资金再投资的步骤,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沈晗月估计,她介绍那些画出来的民宅时,宋先生就察觉到她的离意。只是当时他没有问出口,继续听着她讲述图纸上绘的客家土楼、傣族竹楼、还有一些外国特色的建筑。
沈晗月相信,古人智慧了得,且悟性非凡。只要宋先生能够接受,用上一段时间来消化理解,定安村的民俗村计划,定然是可以执行下去的。
而定安村的未来,也只有仰仗这位宋先生。因为村长伯伯实在太过淳朴老实,只能做好分内的事儿,而她的规划,需要的是集体运行与管理的人才,这点,只有宋先生能够担任。
宋先生用手掌轻轻抚摸着那本册子,其实说是册子,不过是一大叠纸张装订起来的本子而已,他缓缓言道:“这样的文书,鄙人闻所未闻,月姑娘天纵奇才,鄙人自叹不如。”
“先生谬赞了,我只是纸上谈兵,一定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地方,只希望先生能够有所启发,让大伙安居乐业。”
“娘子生前,也是这般蕙质兰心、普济众生。月姑娘仁善好施,定会有好报的。”
沈晗月更加不好意思,古人赞起人来,真有些夸张。
虽说在定安村没待几日,她却已生出满满眷念与不舍。
宋先生见她亦是感伤,转而言道:“姑娘既要离去,怎能徒步远走,还是骑马吧!”说着,他将缰绳递给沈晗月。
沈晗月见那马上有一袋包裹,里头一定装着银子,摇头道:“不用了宋先生,其实我身上还有些银子,如果需要,我会去采买的。”
村里的几匹马,都是宋先生卖了城里的宅子,为村民备下的。本以为要迁离,他想让腿脚不便的老人乘坐。现在不用迁村,但这些马还是属于宋先生的,他的财产本就不多,她定然是一分一毫都不能带走的。
“谢谢宋先生,我不辞而别,愧对大家……”说着,她鼻子一酸,没有继续说下去。
宋先生颌了颌首:“鄙人不知月姑娘因何飘泊,但姑娘且记,如若沈府真是你的家,还是早些回去,毕竟一人在外会有凶险。”
“先生提点的是,我知道了。”说着,她迈开步履,身后传来宋先生的再次叮咛:“定安村有姑娘的心血,会是姑娘永远的家!”
沈晗月回首,朝宋先生鞠了一躬,就顺着河滩旁的村道,朝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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