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单独谈谈。”纯熙夫人冷冷地看了那名江湖艺人一眼。
师卫古,他在这里如此称呼自己,现在他正慵懒地枕着软垫子,靠在无窗的墙边,轻轻弹拨膝上的琵琶,在琵琶的琴弓上刻着与令公鬼前臂上相同的生物,上面还镀着黄金。
龙,厌火族人如此称呼这种生物。令公鬼只是有些怀疑师卫古从什么地方弄到这样东西的。他是个黑发的中年男人,在黑荒漠以外的地方肯定算是个高个子。尽管天气炎热,他还是整整齐齐地穿着用深蓝色云锦缝制的长衫和长裤,领口和袖口处的金线刺绣、钮扣和饰带的做工全都极尽精致,即使在皇宫里也不会有丝毫逊色。
而与他铺展在身边的说书先生披风放在一起,这身华丽的衣服就显得相当古怪了。这是一件质料上乘的披风,只是上面被几百块小布片完全覆盖,每块布片的颜色几乎都不一样,特殊的缝制工艺让它们可以被任何一阵微风吹起。
这件披风代表着一名乡村艺人,一名从一个村镇旅行到另一个村镇,靠戏法、百戏、音乐和说书维生的演员。
这样的人肯定不可能有云锦衣服。
这个男人有着他骄傲的一面,现在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了。
“在师卫古面前无论说什么都可以,”令公鬼说,“毕竟,他是转生真龙身边的说书艺人。”如果纯熙夫人要说的事情真的很重要,她会坚持要单独谈话,那时他就会将师卫古遣走。不过他不喜欢让这男人脱离他的视线。
半夏重重地哼了一声,扯了扯肩上的披巾。“你的脑袋已经膨胀得像一颗熟透的烂瓜了,令公鬼。”她毫无表情地说,仿佛她正在陈述一个事实。
愤怒在虚空之外涌起阵阵泡沫,但不是因为半夏所说的话。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就养成了挖苦令公鬼的习惯,只是最近她似乎总是在和纯熙夫人合作,干扰他的心神,让这名鬼子母有机会影响他的决断。
当他们依然年幼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令公鬼真正的身份,那时他和半夏都真诚地认为他们终有一日会成亲。而现在,她却站在纯熙夫人那一边来反对他。
令公鬼的脸色变得严峻,他用出乎自己意料的凶狠声音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纯熙夫人,现在就告诉我,就在这里,否则就等我找出时间给你。我非常忙。”
这是个明显的谎言。令公鬼的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和孔阳练剑,和鬼玄元练习枪矛,或者是向他们两人学习徒手搏斗的技艺。
但如果此时此刻她们打算欺压令公鬼,他会以牙还牙的。师卫古知道任何事都不要紧,几乎是任何事,只要令公鬼随时都知道他在哪里。
纯熙夫人和半夏同时皱起了眉头,但真正的鬼子母至少能看出令公鬼这一次是不会让步的。
她瞥了师卫古一眼,抿紧了嘴唇————那名艺人似乎仍沉浸在他的音乐里————然后,纯熙夫人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灰色云锦的包裹。
打开包裹,她将里面的东西放在桌上————一个有男人手掌那么大的碟子,一半漆黑,一半雪白,两种颜色在碟子中间交会,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界线,像是两滴紧邻彼此的泪珠。
在世界崩毁以前,这曾经是鬼子母的标志,但这个碟子还有更重要的意义。这样的碟子一共只制造过七个,它们是魔尊牢狱的封印。或者说,每个碟子都是一道封印的焦点。
纯熙夫人从腰间的银鞘里抽出一把匕首,在碟子的边缘轻轻刮了一下,一小片黑色的碎屑掉落在桌上。
即使处在虚空的包覆中,令公鬼仍旧倒抽了一口气。虚空本身也发出一阵颤抖,有那么一瞬间,上清之气几乎就要将他吞噬了。“这是不是一件复制品?一个冒牌货?”
“我在下面的广场找到它,”纯熙夫人说,“但它是真的,和我从晋城带来的那个完全一样。”她说这句话时的口气仿佛只是在说她希望午餐会是丸子汤。半夏却将披巾紧紧揪住,仿佛觉得房里非常冷。
令公鬼感觉到自己的恐惧正从虚空的表面一点点渗透进来。他强迫自己放开了阳极之力,如果他无法集中精神,上清之气就会立刻当场毁灭他,而他现在惟一关心的就是这个碟子。放开上清之气的时候,虽然不会再感受到魔尊的污秽,但令公鬼还是感到了一阵失落。
那片落在桌上的碎屑应该是完全不可能的存在。制造这些碟子的材料是泑山雅石————玉虚石,泑山雅石是不可能受到损毁的,即使用上清之气也不行,任何攻击它们的力量都只会让它们变得更强。
制造玉虚石的方法已经在世界崩毁的时候失传了,但所有传说纪元的玉虚石物品都一直存留到现在,即使在世界崩毁时沉入海底,被埋进深山最脆弱的花瓶,它们也依然完整无缺。
当然,七个碟子中已经有三个碎裂了,但一把小刀绝不可能伤到它们。
想到此,令公鬼不得不承认,他实际上并不清楚那三个碟子是怎样碎裂的。如果说,除了昊天上帝之外没有力量能打破玉虚石,那么这只能是被……
“他是怎么做的?”令公鬼问,同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仍然像被虚空包围时一样稳定。
“我不知道,”纯熙夫人回答,她的声音和外表也同样冷静,“但你应该也看出问题的所在了吧?它即使只是掉在地上也会碎裂。如果其它的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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