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入华璠的衣领里,冰凉的寒气使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了看风雪漫卷的天色,总算放缓了座下健马奔驰的脚步。
铅云厚积的天幕让他无法准确判断现在的时辰,不过作为刺探巡查的斥候,他自有估算时间的手段,从肚子饥饿的程度来看,目下应该是接近日沉酉时的时分,如果从这里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洛阳城的话,那么不出两个时辰自己就可以吃上热气腾腾的晚饭来慰劳这饥肠辘辘的肚腹了,今天是冬至节,营里的伙食一定不错。
想到这里,华璠觉得自己更饿了。他是吴兴部曲的老子弟,虽然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头发却已经有些微秃,好在他总是戴着巾帻,足以掩盖这个缺陷。他的个子矮小,细细的眼睛圆圆的脸庞,看起来像是个温吞水的和善脾性,然而他在短兵格斗的技巧上,却一向是吴兴部曲中数一数二的,并且下手也是有名的猛准狠,毫不留情。
正因为这高明的身手,他被沈劲安排为斥候的职司,这个职司需要胆大心细,武艺高强的人才,不然的话,华璠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也该在五位都伯长中占据一席之地。
尽管对此有些怨言,华璠还是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已经探查清楚,在这个孟津渡方向,既没有鲜卑燕国迂回进发的部队,长安那里的氐人也丝毫没有出兵的迹象。
华璠看着波光消黯,甚至有些死气沉沉的黄河水面,只有从上游到孟津渡口的这一段水路没有完全被冰寒凝固,再愚蠢的敌人也不会选在这里进攻,或者他应该在回去之后向家主说明这一点,也许在之后,他将被调往虎牢关一线哨探了。
在启程之前,华璠决定还是稍稍停留一会儿,他需要用河水来刺激一下略显疲乏的身体,然后一鼓作气的回去。他在河边下马,弯下腰,掬起一把冰冷的河水敷在脸上,灰色的牡马在他身后甩着尾巴兜了一圈,显然对冰水不感兴趣。
脸庞湿了大半,华璠浑身一哆嗦,哈哈笑了笑,似是意犹未尽的又捧起一把冰水,这回是在自己的嘴唇上抹了抹,他可不会蠢到用这样的冰水来解渴,只是给自己提提神罢了。
募的,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而当他霍然抬头四下张望时,却只看到风雪交加,越来越暗的天幕。
能见度快不行了,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自己也应该快走了。华璠站起身子,一脸疑惑中忽然又侧了侧耳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体立刻迅速的趴下,耳朵却贴近了水面。
“嘭……嘭……嘭……”这是有节奏的闷响声,竟是从水底传来,华璠仔细辨认,发现水面因为这种节奏而在轻轻颤动着,雪花落在水面,漾开了一圈圈不规则的波纹,又迅疾震荡消散。
水下有暗流湍动!华璠不是很清楚究竟是什么引起了水底的暗流,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天气下,这种情形是不是常见,来自南方的水乡子弟终究还是对黄河陌生的。
就在华璠准备再多观察一会儿的时候,身后的灰马不安的嘶鸣起来,一阵怪异的水流声由远而近,速度飞快,猛的,一个身影破水而出,在翻溅的水花中高高跃起,好像被临冲战车抛射的飞石,划了一道半圆的弧线,又重重的落在了岸边的积雪之上。
华璠几乎立刻就看清了这个身影,这是一个体格魁伟雄壮的男子身形,落在地面时还保持着屈腿半蹲的姿势,臂膊撑在两边,而后笔直的站起,对着华璠的方向转过了头。
对方还穿着盔甲,然而却不是熟知的燕国或氐秦国的甲胄制式,更与晋国重铠全然不同,金属的甲叶编成了柳条状,可能是对方的四肢太过硕大的缘故,肩甲和胫甲的遮护面积也显得太小了些,华璠不能肯定,他只注意到对方从厚重宽锷的铁盔下射来的血红色眼瞳。
华璠的手立刻按到了腰间的兵刃之上,可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动作,水面却仿佛被煮沸了一般,更多的身影从水下弹射而出,水花连成了一片银白色的隔幕,而这孟津渡口则俨然在下着一场金铁所铸的黑色冰雹。
地面上站立的甲士越来越多,排列严整,森然成势,几乎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便已过了百人,并且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华璠的愕然注目,而是井然有序的进行着集结。
敌人!是敌人来了!华璠纵然不理解这些敌人是怎么穿着重甲从水底行进的,但显而易见,他们是从黄河还没有结冰的水域泅渡而来,并且在孟津渡口登了岸。
华璠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跨上马向洛阳城疾驰飞奔,向家主禀告这重要的消息,但他不能肯定自己能走出多远,背身而向的奔逃无疑是给对方提供了很好的箭靶。
最快的通报洛阳城做好准备,华璠毅然的举起讯箭,就在那正黑压压集结的队列之侧,抠动了机括。
“嗤!”赤红色的讯箭拖着长长的曳尾,划过半空,在接近最高点的时候,蓬然炸开,火光四射,好像是在燃放绚烂夺目的烟花。
风雪再大,可在这昏黑天幕中骤然绽放的光亮应该足以让十里开外的城防哨望看见了,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华璠又掏出了一枚新的讯箭,再次发出。
雪地上集结的重甲武士已有数百之众,空中的火花同样照亮了他们的面孔,华璠只来得及看上一眼,而就是这匆匆一瞥,却仿佛在一瞬间让他的血液凝固,一阵从心底泛起的悸怖之意使他的头皮发麻。
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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