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
他堂堂状元竟是成了杀人凶手,他万万想不到竟会如此。手中的刀不知何时脱了手,他亦不知何时离开了那家花苑。在那此后的许多日子里,惶惶不可终日,每日所思所想不过是那日手上黏着的血腥味,仿佛这许多日子以来都未来得及清洗干净。又好似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清洗干净的一天。
家丁仆人见他终日消沉,不是醉酒便是酣睡不醒,好好一意气风发的状元公生生糟蹋成这般模样,他们亦是于心不忍,所以让着书童劝说一二,最好是能够将其拉入街市之上,多见见繁华之景,如此这般也会心情舒畅些。
书童自幼跟着他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爷夫人暴毙而死,家徒四壁之时,他依然跟在身后,少爷的事,自然是他的头等大事。
众人俱认为少爷如今是不习惯突然间门庭冷落,盛宠不再,少爷的才学也仿佛一夕之间再没了踪影。如此多的打击,重重而下,换做别人亦是不容易度过此关。
可他心知此些都不至于让少爷颓废至此。
少也他颓废原因多半与那日天色已晚,灯火通明时那一手的献血有关,少爷失魂落魄,竟是将靴子里的匕首也丢了干净。
至此少爷便再不正常。
他暗中查访过此事,花苑内死了个不大不小的纨绔子弟。而那凶手已然认罪伏法,那人便是京城花魁青衣娘子。
而那凶器,他自然是认得,那是他买给少爷的防身之物。
书童天下大义他不知,人间正道他不理会,他只知道若是少爷被人发觉,那老爷夫人临死之愿便再没了实现可能。
好在昨日那女子死了,菜市场判得斩立决。一棵美丽的头颅,轻飘飘的滚落尘埃,扬起一地尘土。
如此,刚好。
他领着少爷在街市上闲逛着,少爷慢慢竟也回了神,会对一些卖品多瞧上两眼,总归有些活泛起来。
“老兄你不知,昨日那女子头颅滚落我脚边,我昨日夜里都噩梦连连,你说她那样好看的女人,死了也就是一堆肉吧了……”
街上人多喜欢聊这些。书童无法断了别人口舌,未及反应过来,他家少爷便是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他随后飞奔过去,发现最终少爷却停在了花苑门前。
花苑因着死了人,自然无客人光顾此处。生意萧条,楼里姑娘知晓此处生意再做不下去了,便一个个的投奔他处,留下的莫过于一些半老徐娘。而这群人见着有客上门,便一拥而上,围得他水泄不通。
“这不是状元公吗?”花苑老板见着众人围着的男人,虽邋遢过了头,可也终究识得他是何人。
“她呢?我问你她呢?!”
这些天见着他这般登门来缅怀青衣娘子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他刚开口,便已知晓他说的是谁。
“青衣薄命,受不起爷疼爱,状元公你还是请回吧!”
开始见到第一例,他们觉得这些负心薄幸的男人竟也在此处留了二两心肝,还知缅怀故人。
如今见得多了,左不过那些伤感着一两日,寻着另一处再行那寻花问柳之事也不稀奇,他们只是可怜自己未曾一亲芳泽罢了。
没得到的向来最能激发男人的yù_wàng。
而他们遗漏在此处的三两真心,连下酒菜都算不上!
“我不是爱慕她之辈!我……我”
我了许久他不知自己如今到底是何感触,他到底想要表达何种意思?认罪伏法的吗?亦或是来请求谅解?人都不在了,何人来谅解!更何况那句轻飘飘的谅解又有何用?!
思及此,仿佛全身的力气抽个一干二净,剩下血肉再支不住他那身体,便轰然坠地。
“状元公,你之举动莫不是丢了心?”
丢了心?丢了何心?他有过心吗?若是有过,他把那物什丢在了何处?他哪日无意间把这心给了谁?
痴痴傻傻,失魂落魄的再一次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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