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澜低着头跨越半个内苑,步履飞快地向绣楼疾行,婉恬方从屋内出来,便看到姐姐一阵风一样过去,她脚上旧伤未愈,背影显得踉踉跄跄,长裙子在脚边晃来荡去,几次都险些将她绊倒,婉恬心里一提,提着声音唤了一句:“澜姐姐!”
婉澜身影一停,顿了一下才转过身,对婉恬微微一笑,却站在原地并不过来,只问:“阿恬,怎么了?”
婉恬一眼就看到她发红的眼眶,秀气的柳叶眉便皱了起来,几步走到她身边,语带关切:“阿姐怎么了?”
婉澜动作一滞,深深叹了口气:“没什么,不过是方才父亲允了怀昌出洋,我……我也想跟着去,没被允许而已。”
婉恬有些惊诧:“叔父将父亲劝动了?怎么不将大哥和二哥一同送出去?”
婉澜道:“怀安毕竟是长子。”
婉恬了然地点了一下头,又看了看姐姐的面色,对她柔和地微笑起来:“阿姐莫要丧气,横竖眼下叔父他们尚未启程,我与你再去向父亲求一求,兴许他心一软就准了呢?”
婉澜有些惊讶,轻轻挑起一遍的远山眉:“我还以为你会劝我死心,老老实实在府里呆着。”
婉恬愉快地抿着嘴笑了,有几分狡黠的模样:“瞧瞧,做了我十几年的姐姐,竟然如此不了解我,你妹妹可是从来不做劝人死心的事情。”
“又有什么高论?”婉澜的情xu平静下来,对她转出一笑:“到你的茶室去吧,让我尝尝你最近技艺提高了没有。”
“你当知这家里我最不喜欢你来茶室造访,”婉恬故作委屈地看她:“你天生不爱饮茶,没的糟蹋了我的好东西。”
婉澜一时失笑:“做了你十几年姐姐,怎么连口茶都喝不得了?”
“喝得喝得,”婉恬为她打开茶室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拿腔拿调地笑:“我们澜大小姐哪怕要喝王母瑶池之水,也该有人上天为你取来。区区一碗茶算什么?妹妹只恨手艺不精,没法子调出仙茗来供姐姐品鉴。”
婉澜忍俊不禁,拿帕子掩着嘴唇吃吃笑起来:“猴儿精,就你嘴巴甜,怪道父亲遇事总爱上这来。”
“说些好听的话以愉悦他人,自己也能跟着高兴,有什么不可以呢?”婉恬点燃茶炉,将清泉水放进紫砂锅子里烧着,眼波婉转地看了姐姐一眼:“横竖不必违心的说些好听话去取悦他人。”
婉澜笑容淡了淡,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指甲:“阿恬没有求而不得,自然不必说违心话。”
“澜姐姐倒是有求而不得,可是我猜,方才你说的违心话必然不会对你的求而不得有什么助力,”婉恬笑眯眯地看她,故作沉思地想了想:“让我猜猜……你一定是跟父亲说,出洋这回事,不去便不去吧,你更情愿在府中侍奉双亲,是不是?”
婉澜大吃一惊,双眉撑得高高,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你那点习性,我怎么会不知道?”婉恬看着她笑的眉眼弯弯:“向来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能委屈自己,绝不会麻烦别人,倘若方才你好好求一求父亲,没准他会答应呢?”
婉澜动了动嘴唇,还没有说话,婉恬便拍了一下手:“可就算你知道求一求他有可能会答应,你也不会去求的,因为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求他的这个过程,便有可能激怒他,对不对?”
婉澜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半晌,惊奇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竟然全被你说中了。”
“你可真是个世家长女的典范,上奉双亲,下抚弟妹。”婉恬在煮开的水里撒了一把茶末,室内很快便漾起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结果每个人都高兴了,而你自己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于奇迹,和将性命交在别人手里有什么区别?”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婉澜道:“这不是你最爱挂在嘴边的么?”
“可这说的是不争,而不是主动放弃呀。”婉恬嗔怪地看她:“人生苦短,更应该多做些能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不是么?你只不过是要出个洋,一没杀人,二不放火,有什么不能做的?阿姐,我先前劝你收心于府,是因为彼时即便是你想出去也没有机会,想那么多不过是自寻烦恼,可如今父亲已经被叔父劝动了,送一个也是送,送两个也是送,横竖你在府里呆不住,为什么不去向父亲请求争取一下?他未必会拒绝。”
婉澜眉心皱成一个“川”字,笑意隐去,整个人显得严su无比,她本就生的英气,如今沉下来,竟然平添几分杀伐之感。谁能想到呢,这个生在深宅长在深宅的女子,竟然有一颗不属于深宅的心。
婉澜重新回到长房的时候,房中只剩下了秦夫人自己,她在门槛上顿了一下,扬起嘴角,提裙而入:“母亲。”
秦夫人正在用早膳,闻言抬头,看到她,目光有几分复杂:“阿澜,坐吧。”
婉澜依言在她面前落座,左右张望了一下:“父亲与叔父呢?”
“你父亲到衙门去了,”秦夫人犹豫了一下,道:“叔父约莫去族学了吧。”
“好,”婉澜点点头:“母亲,我想与怀昌一同出洋,请您开恩,全了女儿这个心愿。”
秦夫人怔了怔,苦笑一下,放下手中的瓷勺:“我就知道。”
婉澜忽然站起身,在她面前屈膝跪了下去:“女儿自知宅门闺秀决不可生出这等荒唐念头,可女儿不孝,辱没了门楣,这念头在女儿心里生的不是一日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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