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昌当晚又回了一趟谢道庸的宅邸,去见谢婉贤,叮嘱她决不可参与示威游行。婉贤从睡梦中被他吵起来,知道他为此事而来,不由唉声叹气,呵欠连天:“我没有参加,我听说他们要去外部游行,我就没有去。”
“你做的很对,”谢怀昌道,“但以后就算是不去外部的游行,你也不要参加。”
“为什么?”婉贤惊讶地看着他,“哥哥如今做了官,就跟官府沆瀣一气了吗?”
谢怀昌半晌无言:“不是我跟官府沆瀣一气……是因为我参与了,所以知道是怎么回事。”
婉贤撑着自己的下巴:“是怎么回事?”
谢怀昌张了张嘴,想起陆征祥那句身心俱疲的“卖国贼”。
“这个国家是你们的,也是袁大总统的,”他低声道,“没有谁想做卖国贼。”
游行的学生们只用说“抵制《二十一条》”,但作为参与谈判,需要同时对条约和国民负责的民国中央高层,他们除了抵制的口号外,还要有抵制的方法。
他第二日去外交部,将日本大使馆对游行学生动手的事情报给了陆征祥,并按照他的意思去到医院探望受伤学生,询问冲突发生的详情。韦筠如正在医院里,见谢怀昌过来,异常惊讶:“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去北大打听了一下,”谢怀昌跟她站在走廊里说话,“你的同学们怎么样了?”
“还好,都只是皮肉伤,”韦筠如道,“上午老师们来过了,付了住院费,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好就行了。”
谢怀昌又问:“是怎么动起手来的?”
韦筠如不疑有它,叹了口气便详详细细地讲述起来,她也在冲突中受了点伤,脸上被擦破了一块破,手肘和膝盖也破了,幸好昨天就已经妥善包扎。
“以后不要再去使馆区示威,”他告诫韦筠如,“一旦发生危险,我们的警察很难冲进去救人。”
韦筠如点了下头:“难怪昨天闹成那个样子,居然没有警察来帮我们。”
“眼下正是谈判千钧一发的时候,这个关口上两方都不敢轻举妄动,警察有官方背景,就算是来了,也不敢跟大使馆的人动手。”
“你知道的好清楚,”韦筠如怀疑地看着他,“你是外交部的人?”
“不算是,”谢怀昌无意瞒她,但也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只是凑巧比较了解罢了。”
“不算是,那就是的确与外交部有关系了,”韦筠如心思机敏,稍一思索便道,“如果警察帮我们会惹麻烦,那日本大使馆动手打人,是不是也能惹麻烦?”
谢怀昌有点吃惊,没想到她能想通这一层关系,便点头道:“是,如果我预料不错,下午谈判团就会借此向日方发难。”
韦筠如舒了口气:“那我们也不算白挨这一场。”她说着,笑眯眯地看着谢怀昌,“我们没有冲进大使馆,他们打人也是在外面打的,你若早告诉我,那我们就能闹得更大一点了,前清禁烟的林则徐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除了上街游行,眼下也没什么其余能报效国家的方法,能用一己之力为外交部的谈判团们创造些有利条件,也算是求仁得仁。”
谢怀昌看着她,情绪复杂地笑了笑,他抬起手,似乎是想去捏韦筠如的肩,但又顾忌到男女有别,半途垂了下去:“我听说主持谈判的外交总长陆先生曾经对门下学生有个要求,是必须精通一门外语,你正好时候英文系学生,好好学习,如果毕业后还有这份报效国家的心思,我就推荐你到陆先生门下,学习外交。”
韦筠如立刻激动起来,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你不骗我?你能推荐我去跟随陆先生学习外交?我是个女生,也能做外交官?”
“你是个女生,也能做外交官,”谢怀昌含笑道,“我可以推荐你去,但能不能被陆先生选中就不好说了。”
韦筠如双手摁在胸前,呼吸急促,面带桃红,激动的不能自己:“我……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多谢你,谢……呃……谢……”
“宁隐,”谢怀昌笑眯眯地第二次报上自己的字号,“谢怀昌,字宁隐。”
“嗯,谢先生,”韦筠如没有叫他的字,反而是一句客客气气地“谢先生”。
谢怀昌点了下头,重复一遍:“宁隐。”
韦筠如知道他的意思,先红了半张脸,才扭扭捏捏地唤了一声:“宁隐。”
谢怀昌笑意更深,抬头向病房里看了一眼,道:“好了,你去忙吧,我要走了。”
“等等,”韦筠如喊住他,面带关切,“你妹妹,没事情吧?”
“我妹妹?”谢怀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说婉贤?她没事。”
“婉贤,谢婉贤,”韦筠如将这个名字轻声念了一遍,“好名字。”
“我走了,”谢怀昌还惦记着外交部的事情,不敢在此逗留太久,匆匆告辞。
陆征祥果然拿日本大使馆伤害游行学生的事情对日方发难,但对方却声称伤人者是只是普通日本人,并非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陆征祥对对方的反应丝毫不觉惊讶,就连谢怀昌都不感到气愤,外交一道,不过是用最礼貌的方式,干最流氓的事情罢了。
对日谈判从一月一直拖到了五月,总统府的智囊团绞尽脑汁,外交部也挖空心思,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四月底的时候,日方再次提交了一份修正案,并在谈判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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