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在给谢道庸拨电话时先联系了谢怀昌,他在外交部负责安保,几乎是个边缘化的人物,甚少接触到什么内部信息。袁大总统有称帝之心的事情,还是谢怀安说了他才知道的。
他照着谢怀安的意思去拜访谢道庸,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上来就是直接问他:“大总统欲称帝?”
谢道庸愣了愣,慢慢抽一口烟:“我不是他的心腹亲信,他即便是有称帝之心,也不会同我讲。”
谢怀昌接着问:“听闻叔父就称帝一事,同杨度起过争执?”
谢道庸同杨度的争执是在袁世凯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梁启超还在一边帮了两腔,袁世凯表面上是两不相帮,但实际态度却明显的很,因此外界传起来,都说是谢道庸同袁世凯起了争执。
谢道庸看懂了这个侄子气势汹汹地来意,不由得叹息:“这件事,我做的鲁莽,不必你说我也知道。”
“叔父有叔父的考量,您不说,我也不问。只是大总统如今狼顾之相已显,称帝只是时间问题,真到那时候……”谢怀昌顿了一下才问,“咱们家怎么办?”
谢道庸半晌没有说话。
谢怀昌接着道:“如今我在外交部是个闲散人员,叔父这个两院参议,内政部部员倒是位高权重,又曾经在大总统跟前明确表示过不支持他称帝,再想像以前那样顾左右而言他,恐怕是不太现实了。”
谢道庸低低“嗯”了一声:“就照你想的那样办吧。”
这句话倒是让谢怀昌吃了一惊,照他想的那样办,他怎么想?谢道庸以为他是怎么想的?
谢道庸接着说:“谢福宁的儿子谢诚曾经来见过我一回,这件事,想必他没有跟你提起过。”
谢怀昌愣了愣:“自他到京,至于我联系过一次。”
谢道庸看着他,笑了一下:“你还信他?”
谢怀昌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不由得心寒:“叔父的意思,是他不可信了?”
“他找我,是来表忠心的,”谢道庸婆娑着圈椅上雕刻的虎头,表情复杂,“想必是你大哥借谢福宁的手敲打他了。”
忠心是不必刻意表的,尤其是谢诚,他是谢福宁的儿子,从小在谢家长大,他对谢家忠心是理所应当地,如今特意找谢道庸来表忠心,可见……曾经是不忠心过的。
谢道庸瞧着他,又道:“你们国民党并非铁板一块,想必也是派系横行,只不过孙先生还在世,就像大总统一样,能镇住底下的人,这才没有闹出乱子。”
“大总统称帝,必会动摇国本,如今共和思想深入人心,他逼清帝退位,于国而言,是改天换日的功臣,可一但他自己称了帝,那就是篡国窃权之徒,必定会将前半生的功绩毁于一旦,到时候不用你们造反,他自己的人就能逼得他自己撤销帝号。”
谢怀昌在京待久了,知道袁世凯手下各路诸侯也并非铁板一块,只是有他居中做着磁石,才能将镇守各地的军阀们吸在一起。二次革命失败后,在京的国民党已经彻底死了武装倒袁的心,都在等袁世凯病逝,等这块铁板自己分崩离析,可眼下看来,不必等他过世,这块铁板就会被他自己亲手摔碎了。
他听出谢道庸语气里的怅然,于是问:“叔父不愿看到大总统倒台?”
谢道庸抬起眼睛看他:“平心而论,你自己说,大总统是卖国贼吗?”
谢怀昌张了张嘴:“不是。”
谢道庸再问:“他比前清那些满人好吧?”
谢怀昌又点了下头:“比他们好。”
谢道庸颓然靠在椅子里,道:“他是真正乱世封侯,昔年李文忠公还在世的时候,我与他一同投效李公帐下,多有交往,说句良心话,我对他佩服的很,他是具备一个枭雄所应具备的一切优点……和缺点,事情做到他这个份上,富贵荣华也得了,青史留名也有了,我只是希望他……能像你们孙先生一样,青史留个好名声。”
共和已成趋势,顺者昌,逆者亡。孙文的革命眼下看是败了,就连他自己都被迫远走海外寻求政治保护,但若将目光放长远,他必定是载汗青留善名的人物,他身后的继任者只要继承了共和国体,就一定会对孙文其人大加褒扬,那么相对的,同时也会塑立一个同时代的反面人物来衬托他。
现在担纲这个角色的是前清爱新觉罗政体,以孝钦皇后为首的所有满人,倘若袁世凯一意称帝,恐怕他也要划到这个阵营里去。
谢怀昌低声道:“这不是叔父凭一己之力就能阻止的。”
“是。”谢道庸点了下头,“我的确是该告老了,回老家,把阿新许个好人家,舒舒服服地过几年好日子。”
他说着,抬眼大量谢怀昌,脸上浮起一点浅淡笑意:“只是你只在外交部做一个闲散人员,总是不能教我放心离开。”
谢怀昌终于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我忽然调任外交部,是叔父的意思吗?”
谢道庸点头承认:“是我的意思,我去托了关系,将你调到北京来的,倘若我不这么做,恐怕吴子玉就将你调到他麾下了。”
谢怀昌笑了起来:“调到吴子玉麾下也很好,我又不是没有在他麾下待过。”
“我不放心,”谢道庸看着他的眼睛,“你的性格去到吴子玉麾下,又是在这样的局势里,我不放心。”
谢怀昌一怔:“您这是低看我。”
“你叫我不得不低看我,”谢道庸沉下脸来,“少年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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