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翎第二日又来谢府,还多带一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姑娘做助手,她找到吴心绎,直截了当地表示了她要住在府里,专心护理谢怀昌的要求。吴心绎其实下意识是想拒绝的,但陶翎挺直背梁站在她面前,眼神里有种背水一战的坚定,使得吴心绎一瞬间软了心肠。
陶翎向谢怀昌正式介绍自己,自称为“您的主治医生陶翎”,谢怀昌对她还有印象,当下便弯了弯唇角:“我记得你昨日还是陶护士。”
“今日之后,就是陶医生了,”陶翎对他笑了笑:“请谢二爷放心,我一定会让您尽快痊愈。”
谢怀昌似乎是不能完全相信她,又问:“史密斯医生呢?”
“他明后日会来与我做您的病例交接,”陶翎答道:“然后就回去上海了。”
谢怀昌皱了一下眉:“我记得我大哥似乎是想将他留在镇江,主持谢家西药房的门诊部。”
“大爷是这样打算的,只是史密斯先生要回去上海了,”陶翎笑容不变:“如果您能顺利痊愈,我就可以成为代替他主持西药房的那个人,谢二爷,还请多多配合。”
谢怀昌苦笑了一下:“请陶医生手下留情。”
陶翎笑容一滞,唇角却没有掉下来,她保持着这个表情不变,深深吸了口气,道:“还请谢二爷多多配合。”
她在固定的时间为谢怀安换药,检查伤口愈合情况后,又为他测量了体温和呼吸情况,并不好,或许是因为谢怀昌忧思太重,也或许是因为镇江气候太过潮湿。
吴心绎从长房回来,告诉陶翎秦夫人已经准许她在府里住下,但对她的医术却颇有怀疑,因此想要再寻一位更加可靠的洋医生主治,因为“太太很担心怀昌,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
陶翎眼皮垂了下去,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一息的时间,她又站直身体看向吴心绎,认真道:“那可以让我亲自去跟太太解释吗?”
吴心绎问她:“你是学医的吗?”
陶翎立刻点头:“是,我跟一位医生学习过十年。”
“十年?”吴心绎挑一下眉,笑了起来:“你今年看起来才二十岁,难道是从十岁就开始学西医?”
陶翎依然很认真:“我今年二十六岁了,只是长相显小而已,我的确十六岁就开始学西医,我的养父是位医生,我跟他学习西医。”
吴心绎思索了一下,道:“所以,你其实并没有进去过正规的医学院,是吗?”
陶翎沉默了片刻,眼皮子又垂下去:“是。”
吴心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恐怕……”
“可是我自信的医术不会比任何一位毕业于正规医学院的医生差,”陶翎又抬起头,她的瞳孔黑的好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随时能将人吸进去:“我养父是一位名校毕业的医学博士,他……他很厉害,我十六岁就跟着他学习,我甚至可以闭着眼睛画出一幅标准的人体解剖图来。”
吴心绎又问:“那我冒昧的请问一句,你养父是?”
她忽然发现陶翎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她方才的这一局问话,还是在这场对话的过程中慢慢变白的,她有些惊异,忍不住柔声唤了一句:“陶小姐?”
“我没事,”陶翎重重吐出一口气来,连声音都有些发抖:“我养父……我养父名叫江口平太郎,是个日本人,毕业于东京大学医学部,”她又喘了口气:“他是一位军医,现在随军在东北,他很早就到东北了……”
吴心绎的眉心皱起来,她看出陶翎正处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中,不免有些担心:“我们出去谈吧,让二爷好好休息。”
但谢怀昌却阻止了她:“就在这说吧,毕竟是为我治疗的医生,而我还没有活够。”
吴心绎只好听从他,又问陶翎:“你是东北人?”
陶翎点了一下头:“是,我是伊春人。”
吴心绎笑了一下,试图缓和室内压抑的气氛:“口音可一点也听不出来。”
“刻意矫正过了,”陶翎低声道:“我学的是北京话,只是没有学好,有些四不像。”
吴心绎点了点头:“我得去问问太太,但不敢保证太太愿不愿意见你,太太很看重我们二爷的病情,希望他早点痊愈。”
这句话她说了两遍,谢怀昌第二次听见,无声地微笑了一下:“算了,大嫂,让陶小姐留下试试吧。”
他说着,向陶翎点了一下头:“拜托陶医生,我还没活够。”
陶翎眼睛里一下焕发出光彩,这点光照的她整个人都熠熠生辉,以至于吴心绎不得不侧头躲了一下,才能继续看她:“我还是得问问太太……”
谢怀昌忽然就发怒了,像是忍了很久的不耐烦,高声道:“我说请陶医生留下试试!横竖命是我自己的,就算是我死了,也不必别人来戴三年孝!”
他的呼吸就像破败的风箱,到最后更是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将屋里的两个女人都吓了一大跳,陶翎熟练地安抚他的情绪,向吴心绎使眼色叫她立刻避出去。现在轮到吴心绎脸色泛白了,她看懂了陶翎的暗示,只在屋里顿了一顿,便开门出去了。
谢怀昌折腾了一通后平静下来,伤口又隐隐有些渗血,陶翎动作麻利地将刚包上地纱布卸下来,为他吸去血污,重新上药。
谢怀昌嘴唇都失了血色,更加有气无力:“很抱歉。”
“没关系,”陶翎对他笑了笑,眼角有种温柔的情绪一闪而过,连语气都软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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