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栋梁知道爹的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打前几年开始,爹娘都有给自己说媒娶人的想法儿,也不止一次地跟自己说过他们的心思。自己心里也清楚,要是自己不像村子里别的小男人那样把婚事儿定下来,爹娘的心就踏实不下来。每个爹娘都是一样,孩子的事儿是他们的心事儿,也是他们的心病。啥时候孩子的事儿了了,爹娘的心事儿就没了,心病也好了。按村子里跟自己大小不差几岁的这一茬人来看,好多都已定了媒,有的甚至已经成了家,而自己还是这样一个人,在爹娘的心里,这也算是他们最大的心事儿最大的心病了。赖宝庆说的也对,庄户小人家,早一天晚一天都是这回事儿,虽说爹娘现在还把自己当宝一样舍不得有啥劳累,可自己生在这个家里,生在这个村子里,光景日月就是这个样子了,自己也该按照村子里的人的规矩定媒结婚了,然后再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早出晚归在田地里讨食儿过日子,慢慢把日头背进土地里。想到这些,他抬头看着爹,然后又看了看赖宝庆,说:“这事儿你跟我爹娘捉摸着看吧。咱这样的人家也不求别的啥,能过日子就成。”
“我说这孩子懂事儿吧,你还不赞成我的说法。”赖宝庆听了陈栋梁的话,转脸看着陈国忠说,“你看,这孩子啥事儿都明白,就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陈国忠见儿子答应了赖宝庆给说媒定亲,心里一下子豁亮了,起初他还以为儿子会有啥挑拣,咋的也没有想到儿子在这事儿上今儿会是这样干脆。
赖宝庆瞅了一眼陈栋梁,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陈国忠,说:“我琢磨着这两个孩子挺般配,开始我倒没在意,自从马队长跟我提了这事儿,我就开始在心里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这俩孩子合适。你也仔细琢磨琢磨,这俩孩子还真有夫妻相。”
陈国忠给赖宝庆这话提醒了似的开始琢磨起来,他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忽地脸上露出了很得意的笑容来:“也真是,平日里咋的没在意这个呢?”
“是吧,越琢磨越像吧。”赖宝庆见陈国忠一脸的得意,也为自己这些日子琢磨出来的发现得意起来,“我看哪,这事儿准成,天意呀!”
陈栋梁坐在旁边看着赖宝庆和爹,心里给弄得迷糊了,他们这是在说谁呀?
“栋梁,你看马花那闺女咋样?”陈国忠看着儿子,试探着问。
“马花?”陈栋梁咯噔一愣。
“是呀,马花,马队长的闺女。”赖宝庆见陈栋梁愣了,瞅着陈栋梁说。
陈栋梁咋的也没有想到赖宝庆是要把马花说给自己,他愣了半天都没能缓过神儿来。
“你赖叔也琢磨了,这事儿有个半斤八两的。说媒这事儿,媒人都事先在心里掂量过多少遍了,没有个大差不差的,也不会牵扯这事儿。”陈国忠看着儿子说,“媒人说媒,都要事先在心里来回掂量,有句话叫啥,‘好对好,赖对赖,弯刀对瓢好切菜’,你赖叔跟你们两个说这个媒牵这个线,也不是想一辙是一辙,他都琢磨好些日子了。”
陈栋梁看着爹的模样,昏暗的灯火把爹那张本不该苍老的脸映得更显苍老了,头发打着结儿盘卧在爹的头上,像地里的蓬草一样。白天看着还算平整的脸这个时候像枣树皮一样沟沟坎坎的发暗。爹也算是半辈子的人了,爹这半辈子把自己生养大了,中间的很多煎熬自己看在眼里了,这以后的日月按说自己已经大了,该自己扛顶着了。他不觉感到心里有些酸酸的想哭,娘也是一样,自己记事儿的时候,娘的脸上老远还能看出光光鲜鲜的亮儿来,这些年的光景过去了,娘除了一脸褶子一头已经显得稀少的头发,剩下的就是那双粗糙得能当磨刀石的手。自己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下半辈子的顶梁柱。可到今儿为止,自己又为他们做了啥了?爹娘心疼自己,舍不得让自己下地出力,两个人就这样紧巴着挣着这样的光景,挣着这样的日月。想到这儿,他看了一眼爹,说:“这事儿爹娘看着安排吧。”
从心里讲,陈栋梁对马花并没啥子好印象,总觉得她太强势了,打自小就有脾气,性子厉害得能吃人,现在大了虽说看不出她有啥子厉害的地方了,但是小时候留下来的影子让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疙瘩。不过,刚才赖毛爹也说了,这以后结婚了,就是过日子了。不是小时候玩的儿戏,就算她还有啥子脾气,那也该收敛了。
赖宝庆见陈栋梁让陈国忠两口子拿主意,立马就对陈国忠说:“我说你家栋梁这孩子知理儿懂事儿吧,你还不承认,谁家的孩子能像他这样?我家赖毛他们三个,以后能抵上你们家栋梁一半懂事儿,那我们两口子就拍着大腿笑了。”
陈国忠心里踏实了,儿子啥话也没说,就让自己和他娘拿这个主意,这是自己咋的也没有想到的,起初还以为儿子会有啥心思。他瞅着赖宝庆一乐,说:“孩子大了都懂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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