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陈国忠向赖宝庆点着头说,“孩子是不会想那么远。”
“就是嘛!所以说,这事儿不能让孩子自己搀和。再说了,咱给自己的孩子说媒订婚,能会瞎子瘸子往家里收拾?”赖宝庆看着陈国忠,很懂行地说,“咱还不是想着孩子以后的日子能够过得滋润?马花和栋梁这俩孩子,都是在咱们跟前长大的,两个孩子有啥秉性,有啥脾气,咱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我就琢磨着这俩孩子过上了两口子,以后的日子坏不了。”
“这个倒是!”陈国忠真的不知道该咋地去接赖宝庆的话了,只是这样不停地向着赖宝庆点着头,嘴里随和着赖宝庆这样说。
“你在心里盘算盘算,你们两家就这么两个孩子,等孩子结过婚,两家合成了一家,五、六个劳力挣工分,害怕日子不滋润?”赖宝庆脸上笑着,嘴巴撇着,两眼盯着陈国忠,“马队长他们两口子还不把这俩孩子的日子当成自己的日子?我看呀,这俩孩子的事儿要是成了,你就偷着乐吧,保管睡着都能笑醒了。”
陈国忠给赖宝庆说得心里熨熨贴贴的像给猫舔了一样舒坦,他平时不吸烟袋,这个时候竟然转着身子要给赖宝庆找烟吸。他整个身子像装了轴承一样来回转了几圈,两手同时也在身上的衣兜里摸来摸去地忙乎,老半天,他才很难为情地对赖宝庆一笑,说:“我这平时也不吸烟袋,想给你找口烟吸吧,还没有,真觉得怠慢你了。”
“我也不咋的常吸,三不知地吸上一锅子。”可能是陈国忠的话提醒了赖宝庆不算烟瘾的烟瘾,他止住陈国忠不用客气,就随手从衣兜里把自己的那个有些寒酸的烟袋拿了出来,然后又从衣兜里摸出那个装烟叶儿的袋子,两手鼓捣着上了一锅子烟。
这个时候,陈国忠已经从旁边的桌子上摸到了洋火,见赖宝庆的烟袋上好了,他就哧啦一声把手里的洋火划着了,弓着身子凑到赖宝庆跟前给赖宝庆点烟。
赖宝庆就着陈国忠手里的洋火把噙到嘴里的烟袋给吧嗒出烟雾来,然后抬起头,看着陈国忠,嘴里鼻子里冒着烟雾说:“你呀,就跟栋梁那孩子好好说叨说叨,他也不小了吧,也该说个人成个家了。咱泥腿子人家,讲究的是过日子,不是绣花。话又说过来,人家马花长得也好看,也没啥毛病,整天都在咱跟前晃悠,没啥挑拣。”
陈国忠把赖宝庆嘴里的烟锅子点着之后,就后屯着屁股坐了回去。赖宝庆的话让他不停地点头。
灶房里的栋梁娘今儿晚上觉得一身的轻巧,一天的劳累这个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了。她锅前锅后地忙了半天,慢慢就有些犯愁了,今儿晚上要好好招待赖宝庆,人家给自己的孩子操心说媒,这是啥样的恩情呀!可是,拿啥招待人家呢?这些日子鸡鸭都歇了屁股,鸡蛋这东西好长时间都不见了,鸭蛋倒还有几个,可是,就这几个鸭蛋能招待出心情来?忽地她想起了去年秋上腌的还有些菈疙瘩菜,这些菈疙瘩菜,不知道去年腌的时候见水了还是咋的,刚过了年就见霉了,自己淘洗了之后重新上的盐,味道就变了,自己吃倒还没啥,今儿晚上拿这个招待他赖宝庆,就有点儿不合适了。她思磨来思磨去,除了坛子里腌着的那几个鸭蛋之外,她还真思磨不出啥子拿啥子招待赖宝庆。腌的咸鸭蛋只能煮,不能炒,咋的也得弄俩炒菜吧。她来回寻思着家里还有啥子东西能上得了桌面,旮旮旯旯地让她寻思了好几遍,再也寻思不出有啥能招待赖宝庆的东西了。嘿……,这也怪不了自己,不年不节的,哪有啥子体面的东西呀。她一手拽着风箱,一手往灶膛里添着柴草,吃过自己做的饭的人都说自己手巧,同样的东西,自己要比别人做得好吃。自己的手再巧,没有东西做,也是白扯。她抬头看了一眼灶台,锅盖儿一圈儿都已经开始往外冒热气了,也能听到锅里吱吱啦啦的水炝锅的声音了。锅里的山芋面饼子待会儿在小锅里炕一下,两面炕得焦了,吃起来就不咋的像豆腐渣了。饭食儿能这样对付,菜呢?她把手里的柴草填进灶膛,烧火棍在灶膛里鼓鼓捣捣扒拉了几下,拽着风箱的手呼嗒呼嗒紧扯了一阵。倒是去年秋上晒的芝麻叶还有,炒个芝麻叶?再炒个芝麻叶打鸭蛋?这就两个菜了。把菈疙瘩跟芝麻叶放到一块儿炒,可能那股子霉味儿就给芝麻叶遮住了,这样也就三个菜了!她为自己忽地有了这样的主意心里一下子舒敞开了不少。再能掂对出一个菜来,就是四个菜了。可这一个菜咋的掂对?她那只抓柴的手一拍脑门子,煮两个咸鸭蛋,切成牙儿往盘子里一摆,不就是一个菜吗?她为自己能掂对出这样的四个菜感觉到了踏实,扯着风箱的手就扯得更来劲儿了,灶膛里的火苗子被风箱鼓吹得呼噜呼噜地往外蹿,映照得整个灶房像点了几个红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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