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宝庆看着人们这样慢慢地离开了,身上不由得一阵地发紧,觉得浑身的汗毛孔都支楞开了。他赶紧向四围看了看,还是没有发现自家的那头骟羊。忽然,身边的草窝儿里一阵呼呼啦啦地响了起来,很快又没了动静。他向身边的草窝儿里看了看,草窝儿里啥子也没有,这是咋的了?该不会是老疯子的魂魄蹚动了草窝儿吧?他觉得头发梢子上支支楞楞吹过了一股子阴凉的风,阴凉的风里好像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揪他的头发梢子。他不由得在心里念叨起来:“老疯子呀,你可别吓我,你的光身子我可没有看见,我也没有说叨你啥子长短,我就是过来找我们家的那只骟羊。”他在心里念叨了一阵,觉得浑身支楞起来的汗毛孔还在吱吱啦啦地冒凉气,支楞起来的头发梢子还在给啥子阴凉的东西轻轻地揪着,裤裆里一阵湿热,拔腿就往回跑,但他又觉得两条腿像给坠上了千斤石一样的沉。
当赖宝庆追上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时,他的身上出了一身的汗,两条腿才觉得不再那么像坠着石头一样沉了,但他身上的那股子阴凉的滋味还在紧紧地缠着他。
“看,赖宝庆的两条裤腿在往下滴水呢。”虽说老少爷们儿们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追上来的赖宝庆的身上,可还是有人发现赖宝庆尿裤子了。
赖宝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两条裤腿,这才发现两条裤腿还在往下滴嗒着尿水,裤裆里的家伙好像还在往外冒着水。
“赖宝庆,你这是咋的了?”有人轻声问赖毛爹。
“没咋。”赖宝庆摇了一下头,惊慌不定地回答说。
“吓着了?”赵铁头从人群中慢了下来,陪在赖毛爹的身边问。
见赵铁头慢下来陪着自己,赖毛爹才觉得身上的凉气慢慢地散开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赵铁头,说:“心里是有些害怕,过来找我们家的那只骟羊,也没有找到。”
“刚才人们过来的时候看见一只骟羊往村子里自己回了,老少爷们儿们就琢磨是你们家赖毛放的那只羊。刚才过来的路上你没有瞅见?”赵铁头听说赖毛爹过来找羊,又给吓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不觉得腾起了一股子说不明白的滋味。
赖毛爹摇了摇头,说没有看见自己家的那只骟羊。
“这档子时候该跑回家了,你回去看看吧,要是没回,咱再出来两个人找找,丢不了。”赵铁头宽慰着赖毛爹,说,“羊这东西赶群,回去看看家里要是没有,就到村子里有羊的人家看看找找,说不准就会在哪一家呢。”
赖宝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向着赵铁头给人按了一样点着头。
赵铁头瞪起两眼瞅着赖毛爹,不认识了一样,咋的了,这赖宝庆还给吓得没魂儿了?他一只手在赖毛爹眼前晃了一下,赖宝庆的两眼一眨不眨地像没看见他的手一样。这赖宝庆真的给吓出毛病来了!他猛地拍了一下赖宝庆的肩膀,这个时候赖宝庆才魔怔醒了一样一个激灵。
“你家的骟羊!”赵铁头逗了一下赖宝庆。
“我家的骟羊?在哪儿呢?”赖毛爹慌忙向四周看了看。
“跑回家了!”赵铁头想乐,可又乐不出来。
赖毛爹仍像游魂未归似的,脸色又是一阵白啦啦的。
赵铁头瞅着赖毛爹,这个赖宝庆咋的了呀,刚才像是正常了,咋的又这个模样了?后怕?一准是自己把自己吓成了这个德行!他伸手抓起赖毛爹的手,赖宝庆的手像从冰渣子里拿出来一样的凉,手心里还汗津津的湿了,又像刚从水里拽出来的一样。他瞅着赖宝庆,心里忽地像堵进去一块大石头,这人啊,还真的不一般齐整,同样都是个大老爷们儿,遇到事儿上还真不一样。就赖宝庆来说,老疯子死的模样他也没有看见,就吓成了这副德性,要是他自己赶在这种事儿上,又该会是啥样子?难怪人们说十根指头伸出来不一般齐整。
赖宝庆恍恍惚惚地跟着赵铁头往村子里去,他要去找他家的那只骟羊的事儿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他的心里。
赵铁头不时地看着赖宝庆,心里也在估摸着这次赖宝庆会不会真的要给吓出毛病来,要是赖宝庆给吓出啥子好歹,这样的魔疾病可不好调治,弄不好也会落得疯疯傻傻的不知道横竖道儿。这样的话,赖毛娘就有的罪受,有的苦吃了。一家三个孩子,最小的赖仓刚拶巴着会走道儿,就是赖毛能整天帮她看着赖仓,她一个女人家的工分可不够养活这一家几口人的呀,就是说生产队给些照顾,那日子也够紧巴的了。赵铁头琢磨到这个地方,不由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真是个王八蛋,这样的琢磨太损人了,赖宝庆是个大老爷们儿,也不至于一吓就会吓出毛病来,回去让赖毛娘多往他肚子里灌些盐水,说不准睡上一觉人就清醒没事儿了,哪能这么轻易就给吓出啥子毛病来!
赖宝庆跟着赵铁头回到了村子里,站在村口的人们看着赖宝庆的模样,不觉都皱起眉头犯起迷糊来,这赖宝庆是咋的了,咋跟丢了魂儿似的?有人试探着喊了两句“赖宝庆”,可赖宝庆像木头人一样没有任何的动静。人们见他没有回应,又试着喊了两句“赖毛爹”,赖宝庆仍是木头人一样没有吱声。
“这是咋的了呀?”人们很迷糊地问赖宝庆身边的赵铁头。
“可能是给吓着了,一路上都这样迷迷愣愣的。”赵铁头向人们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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