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宝知道,落凤坡那边的丈人家等着要娶两房儿媳妇,自己不成亲,落凤坡那边虽说照样可以娶儿媳妇,但会落得别人闲话说是大麦不熟小麦熟了。再者,落凤坡丈人家紧接着要娶两房儿媳妇,手头上也就不会宽敞,这个时候催着自己跟他女儿成亲,自然少不了要向爹多要一些彩礼,用来应酬他们那边的事儿。他瞅着爹高兴的样子,心里一下子觉得很疼。爹这些年省吃俭用的,好不容易给自己积攒下了这座明三暗五的大瓦房,这气儿还没有喘得均匀,又要张罗着给自己办这场婚事儿。可是啊,自己心疼爹,也不能让爹不应这些事儿呀。
“天宝,等把你的亲事儿办了,你爹我的心呀,也就踏实了,以后你爹我就不用像以前那样张罗着忙了。”马老抠心里合计着儿子成亲之后的日月儿,有些扬眉吐气地说,“这辈子呀,你爹就你一个指望儿,你能成亲了,爹就啥也不琢磨了。”
马天宝瞅着马老抠,顿时整个心里堵得喘不过气儿似的难受,这就是爹啊!
马老抠的话也果真,他真的放开了手脚乐乐颠颠地给儿子张罗起了婚事儿。尽管他不如赵淌油有钱,但儿子婚礼宴席的场面儿,让寨子里最有体面的赵淌油都有些吃惊大了,整桌子的大鱼大肉给他特意从镇上的饭店里请来的师傅烧得,那个要颜色有颜色,要滋味儿有滋味儿,整个席面要比赵淌油家办喜事儿上了一大个档次。他又让半吊子胡大顺帮忙请了一个喇叭班子,把整个婚礼折腾得那是一个热闹喜庆。
“老抠,这个席面,以后不能喊你老抠了。”张老驴酒盅子不离手地向马老抠道贺说,“你看,这席面,这香烟,这酒,虽说我对酒知道不少,还真没有喝过这样的好酒。”
“那是,以后真不能喊他老抠了,再喊他老抠,就作践他了。你看,不光是酒,就连这烟,怕是也得一块多钱一包,都是过滤嘴儿的。”旁边的三老杠接着张老驴的话说,“整个寨子里不管是前寨子还是后寨子,他还都满招待。”
马老抠在旁边打着哈哈劝着前来贺喜的人们要吃好喝好。
“老抠这算是熬出来了,没白熬,熬得值!”旁边桌子上又有人这样说。
“值,熬得值!”马老抠从心里笑到脸上,点头应着回答说。
……
马老抠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他和老光棍子赵大山一样,稳妥的日子没能过上几天,一路熬过来,就像瘸腿骑着独轮车一样,跌跌歪歪的没个太平。马老抠的父亲也是一个匠人,同样做得一手好豆腐,但他不像他的哥哥——马国海的父亲那样有钱了就去作祸,他仍是本本分分地做他的豆腐。建国的时候,他家的豆腐豆腐依旧很红火。当时的马老抠只有十来岁的光景,没事儿就帮着父亲招呼那头拉磨的毛驴,一家人的日子过得非常殷实红火。可是,一场反匪反霸运动让他们家的日子一跟头就栽下来了。早已眼红他们家日子的张老驴的父亲张扬着说马老抠的父亲解放前曾经跟土匪有过来往,在他带人分了马老抠他们家的家产之后,就把马老抠的父亲扭到万人大会上进行批斗。马老抠的父亲气愤不过,在一个夜里一根麻绳子了结了自己的性命。马老抠的母亲见马老抠的父亲去了,也随着寻了短见。马老抠上午兄长下无姐妹,就这样一个人给父母抛下来了。一个走村串寨子的剃头师傅见马老抠可怜,就收下马老抠做了徒弟。那时候的马老抠虽然年龄小,但心里已经知道横竖道道儿了,跟着师傅学得也很用心,再加上他心灵手巧,师傅教得也专心,没多久,他就可以替师傅走村串寨子了。三年师满,师傅给他备了一副剃头担子,分了些村子给他,他就一个推子一把刀独自营生儿了。那几年,他脚脖子连着屁股蛋儿跑,也算能糊口了。正赶上他往二十岁上迈的时候,上面又来了一个大yue进,赵大山脑门子充血,把他烧水的剃头锅子砸吧砸吧扔进了炼铁炉子,然后让他马老抠在炼铁炉子旁边呼嗒呼嗒地扯那个鼓风的大风箱。历朝历代,不管啥运动,没有谁去动剃头师傅,可到了他马老抠这儿,赵大山破了这个例。马老抠跑的村寨多,见识也算广,不管旁人咋样安排,他就依着咋样做,虽然没了剃头锅子,他也没有出啥子大灾祸。身干肠子瘦的马老抠逃过了大yue进,就又被三年的“自然灾害”熬得更苦了。那个时候的马老抠已经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寨子里有热心的娘们儿张罗着给他提媒拉纤儿,刚有个姑娘家对他马老抠有点儿心思,马老抠又被赵淌油揪出来了,说他出身在“资本主义家庭”,需要清理随生而来的资本主义思想。有了这样的倒霉大运,人家姑娘哪儿还敢跟着他马老抠?好不容易挨过“四qing”,戴上红袖章的赵淌油又很英雄地跟他掰扯起了他的外号,说他有反革命思想,不然,咋的会愿意接受人们送他“老抠”的外号?“老抠,老抠,一个劲儿地老是抠,不抠倒社会主义不罢休”,这就足以证明他马老抠思想不纯动机不纯。在这一场运动当中,由于他马老抠经常遭受风吹日晒雨淋霜打,最后落下了一个哮喘的毛病。熬过“文化da革命”,马老抠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哪个姑娘家还愿意跟着他这样一个啥都没有的破落户?马老抠抽空儿去见了几个师兄弟儿,见几个师兄弟儿仍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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