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这般高兴,喜添孙了?”
“早呢,是会通书坊……初刻版的苏大文豪词集,卖与我了!”
“很贵吧?”
“便宜着呐,五十两。”
五十两和老大人一月的俸禄相比确实不贵,不过初刻本卖这个价钱……白家公子半只脚已经挤进败家的行列。
高兴的大有人在,忧心忡忡的人自然少不了。
大腹便便的商人你推我内的书橱,踮脚伸手随便取下一本经籍哈哈大笑挤出门,白公子翘腿坐在圈椅当中,虚眼执笔写写画画,头也不抬道:
“五百两!”
商人啊呀一声没料到如此物美价廉,有点担心拿到的是不是假货,多问了一句:“白公子啊麻烦您给看看,这本可是初刻本?”
“当然是啊。”白公子把商人选中的经籍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然后还给他,“拿回家再珍藏几年,本公子保证您能靠它坐地起价!”满是自信道。
“嗳哟哟是嘛,那我就再珍藏几年。”商人付五百两银喜滋滋抱着经籍心满意足离去,会通书坊真可谓是本本精品啊,五百两真他娘值!
白家要垮了……不过干百姓什么事儿呢,天作有雨人作有祸自己招惹的怪不得别人。
相比书坊前院的热闹非凡,后宅有些冷清,白员外缩在铺设狐皮的躺椅中接过白夫人递去的药碗,“卖了多少?”
碗中的药迟迟没有送到嘴边,暖室里飘着一股袅袅轻烟。
总管没敢往多了说,思索良久忖出个折中的数字,“一半。”
两个时辰之内低价售出一半的经籍,搁在从前是半年的量,物美价廉的东西谁不喜欢?
白员外咂了一口汤药,蹙眉。
“苦!”
总管秉公答道:“公子心情似乎挺美的。”
“能不美么,好容易有机会大刀阔斧改造他爹一手建立的家业。”白夫人抓着白员外的爪硬把药碗送到他嘴边,灌进一口苦药塞了颗蜜饯进去。“不知道三姐教他什么法子没有……”
莽莽撞撞分外让人担忧。
“下回送药藏着点,大老远都能闻见药味,云儿的狗鼻子最灵了。”白员外嘀咕着一口饮尽黑糊糊的汁水。
商人白丁教书先生谈笑风声,呵呵哈哈一同走出会通书坊,京城的孩子在街边蹴鞠,嘴里唱着“麦青青”,教书先生揣着两手吼喝他们不准再唱,笑着高一下低一下踮着脚摇晃而回。
不少官员乔装易容带上书童进了书坊,京城一时间读书风气大盛,街边卖馄饨的摊主捧着本书乐呵呵笑,不时同客人讲两句,客人中有识字的指点他两个字儿,一阵儿下来倒也学会了不少。
书塾内摇头晃脑望天背诵经文的孩子们桌下纷纷藏着一本绘绣像的话本子,先生举着戒尺从肩头擦过以后,许多双眼睛飞快低下扫一眼,抬头张嘴呀呀跟着念。
三箭定天山,真是大英雄!好想快些看后面的故事啊……
琴谱画谱雪花似的经由卖婆的手转卖到深闺中的姐夫人们手中,久历人事的卖婆趁着夫人们不注意,额外赠与姐们一些打发闲暇的言情话本子,那笑容中掺杂着期待又有点可怜的意味,看得伺候姐们的丫鬟不明觉厉。
只是卖书的生意并未做到兵部尚书李重山府上,李府三间五架的大书房内书橱林立形制多变,弯曲式的直立式的重叠式的,均用叶紫檀打造。
李府管事敲响房门,领了一个看不见面目的人进来,此人身材精悍丢在人海中翻不起丁点波澜,若是有扎眼的地方,只有头上覆盖的黑纱。
李重山手中捧着苏文豪词集的初刻本闲散无防备地靠在椅背上,言语淡淡问:“没瞧出不对劲?”
黑面抱拳自谴办事不力,将发现的另一件事道来:“白公子在卖书的同时,似乎在向各府各县收购书籍。”
“什么书值得他大费周章?”李重山可不信白家公子会是个认真做生意的主儿,调整姿势寡淡地看了眼黑面,但见他略有踌躇,“?”
黑面干咳两声,“倒也不是,他收购的是春……画着光膀子光腿脚的画儿。”
“哈哈哈哈。”
笑过后李重山恢复镇定,“本官突然想知道白鹤棠听到消息会有怎样的反应,白鹤棠染病,确有其事?”
黑面道是,将在书坊后宅的所见所闻一一汇报。
“垂垂老矣,不足为惧。”李重山搁下词集,取来两片黄连压在舌下,袭来的困意顿时被压制下去,“交待各府县的官员勿要为难白公子的收购大计,待他再次开市之日,一举查封。”
春宫,也是之一。
……
问儿兔月两个躲在树下撑着下巴趴在石桌上读书,一声不响……一只乌黑巧的蝼蚁探动长长的触角在黑字上匆忙走动。
“岁寒然后知松柏……”
低低碎语隔着花墙温柔宁静从两个丫鬟耳中穿入穿出,不做停留。
厮左手捧着一卷书背诵,右手拿笔核对一笔笔账册,是徐元从徐夫人处讨要来的关于前些年几个庄子的租佃收入。
“你家公子几时走啊?”问儿敲了敲桌面偏头问花墙另一边的厮,“我们这儿不是收留病人的医馆!”
兔月拨了下问儿的簪子,“问儿姐姐别对金亭哥哥那么凶。”
金亭哥哥,真酸……问儿哼了哼。
入秋后染了两次风寒的病人徐元此时虚弱地躺在罗汉床上,手中攥着本经义默读,眼神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病了别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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