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姑姑忙道:“皇上方才对您的语气,还算恭敬啊。”
“即使表面上看似恭敬,又有何用。”太后拧眉,冷声道,“毕竟不是从哀家肠子里爬出来的。和哀家的关系,就是隔了一层。”
江姑姑轻叹:“不论如何,您始终都是先帝的正宫,是这宫里最最尊贵的圣母皇太后。只要是先帝的儿子继承大统,您就一定是后宫当中,最最尊贵的女人。”
“话虽如此,但不同的皇子继位,仍是天差地别。”太后仍不满意。沉默片刻,才摇了摇头,“罢了,先不说这些了。小江,咱们昨日派出去的人呢?”
江姑姑微微摇头,神色有些为难:“回娘娘的话……咱们的人,是亲眼看着他进了太和殿的。但这人进入太和殿之后,便消失了。”
“消失了?”
太后线条雍容的眉毛微微一拧,语带质疑。
“是,的确是消失了。”江姑姑轻声,“今天早上,奴婢趁着宫女太监换班的时候,探问了太和殿里的太监。他们都说没看见皇上宫里有人,也没听见昨天殿内有什么大动静。顶多也不过是,皇上在跟苏答应说话罢了。”
太后拧了眉头。原本一直浮在脸上的慈悲神色,忽然如冰皮化冻一般消失。然而片刻后,她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淡淡道:“这宫里这么大,一时走丢了也是有的。”
“是。”江姑姑会意,微微颔首,“但,若是这人只是‘误入’了其他宫殿,事后再回来呢?”
太后微微一哂:“哀家从来只用自己用过的东西。既是这人已经去了其他人宫里,那哀家便不会再用了。给他安排个好去处,好好处理掉,也就是了。”
太后说话间,不停捻动着指间的佛珠。
这样的举动,并非说明她方才的话语多么温煦。
更多时候,它是在昭示着太后的心绪变化——
一旦太后默念起佛经,那便是要提前为人祈求冥福了!
江姑姑心领神会,低头道:“是,奴婢明白了。太后娘娘您放心,那人不会再进入昭阳殿的。”
“很好。”太后微笑,“小江,果然还是你最明白我这个老太婆。”
江姑姑莞尔:“奴婢伺候了您这许多年,若是连这点事情都不明白,岂不是白白主仆一场。”
“是啊。反正这么多年下来,哀家也就认定了一件事。”太后和煦道,“小江你啊,是定不会让哀家失望的。”
“若能如此,那是奴婢的福分……”
主仆两人说着话,缓缓往昭阳殿里挪去。
太和殿内。
傅默渊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床上,面色微寒。
太后方才话里的刺探之意,昭然若揭。
看来,她已是忍不住地想要对自己动手了。
昨天的事情,还多亏了苏莳的提醒。
若不是她,自己在面对刺客的时候,恐怕就没有这么举重若轻、潇洒如意了。
虽说结果仍是一样,不过……
罢了。傅默渊一哂,既是昨天那个丫头努力提醒了他一会,那他姑且就记下她的功劳好了。
也不知道那傻乎乎的妮子,这会儿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琢磨着,昨日太和殿出现刺客的事情。
太后的伎俩,到底是太过托大了。想想昨日那个刺客,傅默渊唇角掀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还是对他的实力太过看轻。她手下的人,居然在窗纸上戳了那么大的一个洞,还妄想着自己能够将那个洞忽略得一干二净,真真可笑。
明日,他还是得去看看太后。
毕竟太后的“完美计划”,可是刚刚告吹呢。若是不趁机多看看他这位好母后的反应,那多可惜。
……
苏莳回到清从殿里,疲惫得直接扑到了床上。
不过是跟娴妃淑妃周旋了一会儿,简直比伺候了傅默渊一宿还累。
“哎呀,小主。”阿筠赶紧跑上去,从苏莳发髻里摘下首饰,“您怎么就直接躺下了呢。若是首饰戳伤了您,可该如何是好。”
苏莳闷闷地唔了一声,对阿筠的提醒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现在的她,满心都是方才娴妃淑妃的唇枪舌剑。
想想自己在淑妃手里吃的亏,苏莳就打了个哆嗦。
与其以后一直跟娴妃和淑妃,她倒是宁可跟傅默渊待在一起。
只是……傅默渊那家伙,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么看来,她的选择除了狼窝,就是虎穴。这一点,可真真是让人憋闷得紧。
苏莳长叹一声,抱着枕头躲在被子里,闷闷的不肯出来。
阿筠见她不乐意下床,索性就伺候苏莳睡下了。
苏莳闷闷地睡了半晌,迷迷糊糊做了好几个梦。
不过,这些梦一个个都十分模糊。苏莳只能隐约察觉到畏惧和惊慌的感觉,至于为何畏惧为何惊慌,却是一概不知。
忽然,梦中的画面一晃,来到一处荒郊野岭。
那荒郊野岭上,处处都是坟头。这些坟墓掘得很浅很浅,显然都是草草挖出来的。有些墓主的手脚,甚至都露在了外头。
那没被人完全埋好的尸首,还算是命好的。有些尸骨多谢被人毫无耐心地扔在外头,只裹了一床破席而已。
乌鸦啊啊地叫着,在天上盘旋,时不时往下飞扑。扑到尸首暴露在外的位置上,便狠狠地叨上一口。野狗横行其间,扑在半腐烂的尸身上,红着眼睛撕扯着。
这场面,宛若森罗地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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