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过了没多久,又出了件事,而且出得让人哭笑不得。
事情还是因六子妈而起。自从姚先生喊了香梅,六子妈便整日神神经经的,趁人不注意,便溜进刘财主家的院子。当然,六子妈再也不敢给姚先生做饭了,知道自己不卫生,怕姚先生再把她赶出来。六子妈想给姚先生做鞋。这事只能偷着做,要是让别人看见,闲话能把人淹死。堡子里的女人是不能轻易给别的男人做鞋的,做鞋就意味着心里有了那个男人。当姑娘时只能给对象做,嫁过来只能给自家男人和孩子做。六子妈却想给姚先生做双鞋。也不知为啥,六子妈就是想做。
六子妈不知道姚先生脚有多大,怕做了不合适,就变着法儿溜进刘财主家的院子,想偷偷把姚先生的脚量下来。这天她本来量到了,正好姚先生有双旧鞋放屋里,量好后六子妈没有马上走出来,她不想走出来。她坐在床沿上,怀里抱着姚先生的鞋。六子妈抱鞋的样子有点怪,就像抱住一个人。她脑子里响出一声香梅,又响出一声,都是姚先生叫的。六子妈痴痴的,她太想听这个声音。她抱着鞋,抱得很紧,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暖,六子妈一下流出了泪,扑倒在姚先生床上,死死地抱住姚先生的鞋,嘴里抽风似的一遍遍喊,香梅,香梅——
下课了!我们在院子里一叫,把六子妈叫醒了。六子妈惶惶地抹掉泪,把鞋藏怀里,出来了。正好碰上回屋的姚先生,姚先生站住,侧身,轻轻说了声,你好。六子妈一哆嗦,差点把鞋掉下来,她没敢跟姚先生说话,低着头,往外疾走。门口堆满了学生,王二麻正拿怪怪的眼神盯着她。六子妈一阵心虚,感觉尿憋了,慌不择路地就进了刘财主家的茅厕。刘财主家的茅厕是专为姚先生备下的,我们尿憋了都不敢进,院墙西侧还有个大茅厕,那是我们的。六子妈那天是让鞋搞晕了头,稀里糊涂就给钻进了姚先生的专用茅厕。
六子妈走出时,心情平静了许多。这时上课钟响了,我们呼啦啦往教室跑。六子妈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身后喊,香梅。六子妈脚一软,站下了。喊她的正是姚先生。六子妈居然没看见姚先生啥时进了茅厕。等她转过身时,姚先生已立她面前。香梅你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
我……我咋了?六子妈紧张得舌头都干了,心想一定是姚先生找不见鞋,追来了。
你跟我来。姚先生说完,径直就往茅厕走。六子妈傻傻的,不明白姚先生要她进茅厕做啥。
你来呀,我有话要说。姚先生一脸正色,像是有很重要的话。六子妈不敢多想,憋着劲儿进了茅厕。
这是你用的?姚先生指着茅厕里刚刚扔下的一堆脏东西,问。
六子妈羞死了,那是她刚从身底下掏出的一堆烂棉套,上面还有鲜鲜的血。她不承认都没办法。
怎么能用这个?姚先生像是课堂上批评娃们似的,指住六子妈,烂棉套,你怎么能用烂棉套?上面有多少细菌,你难道不知道?
六子妈涨红着脸,心里直埋怨,这个姚先生,他咋啥也管呀?
六子妈的埋怨没错,错的是姚先生。姚先生怎么也想不到,在我们堡子里,女人来了那个,都是拿破棉套或破布头堵的。有些没破棉套的人家,索性就用烂鞋帮什么的,反正啥最脏就拿啥堵。那天六子妈一句话也没说,她心里直气,这个姚先生,我已经很卫生了,你还嫌我,没见我天天洗手,天天拿洗衣粉洗嘴么?
等姚先生彻底弄明白,已是半月后。姚先生真是震惊!他问王二麻,咋能这样,你们堡子里咋能这样?王二麻嘿嘿一笑,这个姚先生,可笑死了,女人家的事他这么上心。不拿破棉套拿啥?
用纸呀。姚先生对王二麻的态度很不满。
纸?哟嘿嘿,你听听,纸?王二麻简直笑死了,姚先生呀,这是堡子里,不是你们上海城,你知道纸有多贵重么?
多贵重?
五分钱呀,一张麻纸五分钱,拿它给女人用,你当玩哩。王二麻很不屑地看一眼姚先生,现在他算是懂了,这个姚先生,样子看着好,脑子,不够用!
你等等。姚先生喊住要走的王二麻,你是说,一张五分钱舍不得?
舍得,舍得哩,我还想拿绸缎给她用哩,有么?
你不讲理!姚先生忽然生了气,他是生王二麻态度的气。当夜,姚先生找到六子爹,理直气壮地说,再不能让堡子里的女人用棉套。六子爹想笑,却笑不出。默了半天说,谁想,穷呀。姚先生这才收起怒,耐上心说,那是要得病的,妇科病,很难治。现在我才知道,堡子里的女人,为啥发病率那么高。穷,穷害了一切啊。
姚先生说完这句,走了。
六子爹进了里屋,看到自个女人,笑着说,这个姚先生,真是个走资派。
自那以后,姚先生决然不提用纸的事,整日闷闷的,像是跟谁过不去。有一天,他给我们上课,讲着讲着,突然伸直了眼睛问我们,你们知道,堡子里为啥这么穷么?说完他自言自语,我咋能问你们呢,你们还小,你们的任务是读书。
有一天,王二麻突然神经兮兮地凑近姚先生,悄声说,姚先生,谢谢你啊。
姚先生有点惊讶,谢我什么?
王二麻诡秘地一笑,吭了半天,喜形于色地说,我的纸卖得好了。
王二麻还兼着我们堡子里分销店的主任,管着堡子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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