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参尽迷迷糊糊地睁眼,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又迷迷糊糊地打算再睡一觉。
等一下!
他瞬间惊悚,这不是还在历劫么!
徐参尽揉了揉晕晕沉沉的脑袋,低头瞧了自己一眼。
嫁衣如火,彩绣云鞋,凤冠霞帔,翙翙红妆。
难道是……大明嘉靖朝?
他又回来了?
徐参尽仔细一回想,觉得大概不错,红木轿壁,雕花窗框,碎瑟帐帘,确是他出嫁时的模样。
虽然“出嫁”这个词挺羞耻的,但是徐参尽也没法再想那么多了,当务之急只有两个字:
跑路!!!
思及此处,他连忙一掀轿帘。
还好,还好,这是在观鱼湖旁。
徐参尽心一横,脚不抖,手扒着窗框,倾身向那湖中坠。
奇怪,这湖为什么离的他这么近……之前的石桥有那么低么……
眼下也不是思考的时候了,徐参尽只觉得浑身都冷。
冷,彻骨的冷。
周身被冰冷包裹,水声潺潺,似在他指缝间描龙画凤,游移的水潮和横窜的鱼儿,擦过他的发丝,留恋他的脖梗。
好冷……
徐参尽睁不开眼,有水逆流而上,溯溯从源,他只能模糊地,尽力地,抬起自己沉重的眼皮。
他怕疼,怕水流过眼中的疼,别扭极了,刺痛极了。
眼眶泛红,眸光微霁,徐参尽黑白分明的眼中盛入了清冽的湖水,他彷徨地望着,模糊的泡沫,朦胧的救赎。
谁来救救我……
恍惚之间,他拉住了一只手,流动的水缠绕在十指之间,像是一根无形丝线,紧紧包裹,密密相绵。
他伸出了他空荡的另一只手,似是想去抚摸那人的脸庞。
找到了……
他终于找到了……
徐参尽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在冰冷的湖水之中洇开了热泪来。
“东君……东君……是你么……”
“我找了你上万年……”
水不能传声,徐参尽咕噜咕噜被灌进了几大口刺骨寒凉的湖水,想要咳嗽,却又是喝了个满嘴。
他在做什么?
他又是什么?
徐参尽迷茫地望着向他游来的身影。
他刚才……说了什么?
什么也想不起来。
有人搂紧了他的腰,逆流而上。
水刺进眼睛里的感觉,水灌入喉咙里的感觉,水冰冻脸颊的感觉……真讨厌啊……
徐参尽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这无休止尽的冰冷中了。
水花四溅的声音,他只觉得鼻息一松,呼吸顺畅。
出来了么……
徐参尽猛地深呼吸,说来也惭愧,他堂堂一个天庭水神,其实……不会水。
徐参尽蓦地睁开了眼,抬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好心人救了自己。
他的瞳孔忽地收紧。
青年剑眉星目,眸下墨痣,叶眼微挑,眉目流光,山根高耸,鼻翼微动,唇下飞花。
似是一位眷恋他的神明倾尽所有雕刻而成。
面润韶华,桫椤开落,若积雪沉香,若蚀心春樱。颚线明晰,同如刀削,轮廓分明,有着扬州海风咸湿的温色,又有着安西马刀铮铮的野性,交响融合,干净脆弱。
徐参尽诧异于他的俊朗,他的年轻,更诧异于……
他见过他!
两年之前,尚且安全的徐参尽和义父平平淡淡地生活在农居之中,却不曾想不速之客夜班光临,承胤王之子朱载渝为报父辈之仇找上了门来。
“朱载涚!”他在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阿爷!”
徐参尽只能拼命的摇头,他没有啊,他没有,他没有杀掉承胤王,这一切都是他父亲做的。
可是……父债子偿的道理,又有谁不懂呢。
朱载渝墨一般的叶眸盯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就去陪陪我阿爷罢……他一个人走了这么多年,也会孤单的啊……”
徐参尽背上有渗人的冷汗。
难道他要……
朱载渝喃喃着,扯下了衣上的一根白绫段。
“你们怎么都不去死啊……”他木讷地自语,白绫缠绕在徐参尽的颈上,朱载渝执着两端,缓慢反扯。
“我阿爷又做错了什么……”他像是突然暴怒,眼中满是戾气,“为什么……他忠贞抗敌,却落得了这样的下场……你们死得好!狗头皇帝朱厚照死得好啊!”
疯了……徐参尽呼吸困难,却无法辩驳。
全部是宁王的错。
全部是……他的错。
就这样死了也好罢。
徐参尽闭了眼。
颈上一松,徐参尽诧异地睁眼,却看见朱载渝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手中拿着那根白绫。
“……我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怎么能杀掉自己的弟弟……”
朱载渝嗓子有些哑了,他抬眼望着徐参尽,声音很轻。
“对不起,不是你的错。”
对啊,不是他的错。
不是他的错!
徐参尽的眼眶便是红了。
不是他的错啊,宁王叛乱不是他的错!
这么多年被人辱骂鞭打,被人指着鼻子骂娘,被狱卒极刑私理,最后连侥幸逃出都不能做回自己。
可这些,这些都不是他的错啊!
他突然就恨透了宁王,恨透了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
朱载渝嘴唇动了动,最后也不再说什么,逃也似地离开了农舍。
徐参尽轻轻捡起了那根散落在地上的白绫。
从此那根白绫便一直缠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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